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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1 / 3)

陈叙本在里间守灯执书,一身热汗就去过了遍水。

回身往后走时,前头隐约传来抽泣声。

本无心理会,却在经过后厨时,从门缝中的光亮里看到那小团熟悉的身影。

他住脚,静静看着对面垂头擦泪。

就如此呆不下去吗?

陈叙用扇头抵着自己下巴,心觉可笑。

王福后襟叫冷汗黏连住了,她等了好半晌都没听到人声,又大着胆子问了句:“你,你是何人!”

瞧她卑怯却硬装底气,陈叙低眸勾唇。

他声音放轻:“我是公子身边的奴才,瞧着姑娘哭的可怜实在心有不忍。”

王福想起自己在草屋里狼狈跪扑在陈叙身前的那晚。

虽当时青年占据了她全部目光,但她记得,是后面那人施舍了玉米酥。

“我记得你!嗯……谢谢你啊,还给我吃糕点,我之前从来没吃过呢。”

外头接着传来声音:“今夜梁嬷嬷不在,姑娘不若趁此逃跑,晚上黑,旁人瞧不出的。”

王福惊啊了声,想也没想直接摇头。

“我,我不敢,被抓回去会被打死的,我打死,我娘,我哥……”

陈叙抬起眼皮,稍稍不解。

人都是先顾自己,再看旁人。

怕死不是为了自己,先为别人?

“我不敢,万一没走成就……”

想到这王福铆足劲摇头,“不敢不敢。”

青年眸中倒影着对面人恐惧又倔强的背影。

明明做梦都想出去,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却又推三阻四?

“道上漆黑,嬷嬷上哪找你?更何况,一个小奴子,值当嬷嬷动用府中人手去搜罗吗?”

王福心底有丝松动,转而又道:“可是公子……”

“趁你没跟公子混个眼熟,跑是最容易的,若公子都认得你了……”

“公子,他是何种人?”王福如蚊声般低了下去。

“他?”青年低眼,唇边渗出几滴笑意,“他是个疯子,杀过人。”

王福忍不住捂嘴惊呼。

可昨日嬷嬷不还告诉自己公子最为有礼端庄,且她撞着更衣,并没被苛责……

不成不成,梁嬷嬷动辄对她打骂,身前又伺候了个疯子,她不敢再去想。

“姑娘还不跑吗,万一待会儿梁嬷嬷回来……”

“我走,不,跑。我这便跑。”王福铁了心,扔下蒲扇。

“谢谢你啊。”王福揪了揪衣裳,“你也快些回去吧,公子是疯子,别叫他迁怒你。”

说罢,她不敢再耽搁,几步踏出厨门,扫了周围一眼。

没有人影,便飞快往西南边行去。

人就是这样,心里藏着鬼就不由自主表现出来。

本就没人,而王福却不自觉猫着身子贴紧墙根,时不时还往后看眼。

因走的惊慌,她肚子岔了口气。

正受其苦楚时,余光中出现一个小洞,周遭杂草丛生。

王福心喜,不顾腹部疼痛,一下扑了进去,手脚并用往前爬。

地下有尖草,衣裳软滑不禁扎,刺的王福手臂泛红。

可气的是自己那右脚腕,被地上石子磨损又开始崩裂伤口。

可想起茅草屋的娘和哥哥。

拍拍手心,她继续往外跑。

喘气声愈发急奏。

夜阑人静,宅院漆黑深寒,屋檐下挂着的通红风灯,幽幽荡荡的如同鬼火。

她扶墙,踏上草垛子,用肘间费力支撑墙沿。

脚底软草陷落,她险些惊叫出声,手指关节泛出青白,紧紧扒着沿边。

“唉,我一想到那女的被打成那样心就慌,你说,万一咱也……”

王福听见说话声,心中陡然一惊,不自觉屏了息。

她大半个身子都趴在墙沿上,上不去下不来。

额上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吓得。

她窝着身子,藏着目光看向跨过门扇的两个婢女。

“你可住嘴吧。我将才从外头看马车出去,应是梁嬷嬷快回了,安分些吧。”

梁嬷嬷!

王福心中越发慌乱。

她不敢再磨蹭,必须趁此时赶快出府。

细骨胳膊紧紧扒着,拼命往上蹭,衣衫滚皱翻卷起,将她细嫩的肚皮摩擦出血珠。

月牙升至顶空,墨云散去。

月光投射出的光影照的她头脚昏沉,越发恍惚。

她要回家,回去见娘。

麦子要熟了,娘割不完,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便最后被打死,也要试一试。

王福越发铁了心。

她爬上墙头,正松口气往前看时。

前面是一面比之高出三倍的墙……

如同与天上月亮齐高。

一扇一扇,重重叠叠,像是无尽的牢笼将她锁困其中。

怎么会!

王福轻轻挪身,转头。

轰然

她呆住了。

双眸直直撞向身形修长的青年。

他打着灯笼,肩上玄色披风在风中浮荡,微弱火光在脚下照出鬼魅残影。

二人相互对视。

看不清对面人脸,王福愕然。

身子像是被一把冷剑从头到脚穿透。

是陈叙。

他会告发吧。

而自己明日会被抬在春凳上吧……

“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歇着?”

远处传来梁嬷嬷的声音。

支撑的手肘忽的软下,瞬间失重感,她来不及反应,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头脚旋转,直直往后跌去。

余光中是青年不动如山的身形。

一声闷响。

王福运气好,掉在草垛子上,尘草灰扬起,猛地灌进她鼻腔,她翻滚下去,“嘭”的声又撞在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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