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华灯初上,迎合着月光,拂照山川。
“你别跟着我,你自己回家。”
话音落遁,盛衿雾咬了咬红唇,转入巷子,走出几步,叹了口气,转身扶着墙角,偷偷窥瞄。
月光皎白,拉长了季褚望投在地上的背影。
他走得极慢,与那日在博物馆外的影子渐渐重合,好像每一脚的踏进与抽离都是用尽全力与故作轻松的撕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盛衿雾的葱白玉指逐渐绞在一起,嘴里喃了句“我真是疯了”,双脚却先一步已经迈向那个男人。
“你!跟我回家。”
话音还未飘散,眼前的人却当着她面倒地了。
她紧跟着他蹲下,俏丽的五官皱成一团,只敢用大拇指掐他的人中,焦急地唤:“季褚望、季褚望?”
“姑娘,要打120吗?”
今天的热心市民还真不少,盛衿雾重重点头。
恍恍惚惚被救护车拉到华慈医院急诊室,一位年轻护士合上门,丢下一句话:“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走廊两侧,铁艺椅子五个一排,错落摆放,椅身映着白炽灯的冷光。
立在门前的少女拖着脚,混沌地走过去,右手握住椅背,缓缓坐下。
“妈妈,这位姐姐吐血了!”
一位小女孩指着刚落座的少女惊呼。
女人尴尬地冲她笑了笑,抱起孩子,疾步走开。
盛衿雾伸手探了探唇角。
弯曲的食指指背,沾了些不成形的鲜红。
黏糊、潮润。
混淆着唇破的疼痛,她忽然想到了盛怀理。
那时,盛怀理以实现妹妹行侠仗义,济弱扶危的伟大梦想为人生宗旨,毅然决然弃了有更大优势的文史专业,报考了华市警校。
从大一起,他就风头正盛,工作后就任刑警,短短三年荣获好几枚大大小小的勋章。
盛衿雾以他为傲,以他为榜样。
他、她,还有叶子,从神慈巷还未整改开始,便成立了个江湖组织——九槐叶。
虽然只有三个人,名号也不响当当,但从成立的每个月起,他们都会集体行动,要么去当志愿者,要么去捐善款。
直到那年……
盛怀理被市局推荐去淮京参与跨国大案。
离开前,他们三人齐聚青北里。
在那棵苍翠的古槐树下,他穿着警服,倨傲起下巴,宣布说这是他会不辱使命,实现他人生的荣光时刻。
她和叶子抱成一团,泣不成声,生怕他出事。
最后还是叶子仗着自己的辈分,命令他。
【盛怀理,你可得给我好好的!】
他才笑着发誓,他会活着回来。
那是盛衿雾第一次听见哥哥喊叶子姑姑,也是最后一次。
自从盛怀理前往淮京后,九槐叶在范晔叶的带领下,行善的范围扩大,有时候是在市外。
本来一月一次的行动,频繁成了一周一次。
盛衿雾上高三后,学业紧,有些力不从心,这些任务的达成全靠范晔叶一人。
春节期间,她才发现这一年,以九槐叶为名义行的所有善事都留下了一句话——盛怀理平安。
如叶子所愿,也如盛怀理所誓。
他凯旋。
但,沉甸甸的,抱着他师父的骨灰盒。
活着回来的盛怀理,彻底变了个人。
矜傲不复,胡茬丛生。
仅一晚,他留下封家信,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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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褚望,你也可得给我好好的。”
话音落唇,急诊室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方才那位年轻护士抱着病案历走出来,问:“哪位是季褚望的家属?”
“我。”盛衿雾站起身,跟着说话人进去。
“病人没什么大碍,头部未见损伤,只是低血糖加受冷感冒晕倒,打完点滴烧退了,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先拿药回家观察。”
松了口大气,眉心的愁也随之消散,她语带庆幸:“好。”
“这段时间清淡饮食,有情况就按护士铃。”护士递过几张单子,“这是所有的费用清单,有什么疑问可以来护士站咨询。”
“谢谢。”
目送护士离开,盛衿雾望过去,病床上的男人也正好睁眼。
收起单据,她走过去:“你醒了?”
凤眼轻顿,他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下唇,往日的清冽嗓音带了丝喑哑:“盛衿雾。”
盛衿雾一时心软,语气也柔了下来:“保存体力,别说话,想吃什么吗?”
季褚望摇头,薄唇轻扯,竟是一句认真的解释:“盛衿雾,她比我更需要。”
她凑近他,问:“什么?”
“一个露宿在外的女人比我更需要保暖的大衣。”
眼底闪过一瞬的惊愕,胸口积攒堆高的怒气值轰然坍塌,从肋骨间隙通通回溯到心脏。
以前,盛怀理曾问过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说,正义善良者必当是首选。
室内沉寂,只有墙壁上的空调呼呼扇着热风。
樱唇启开,一口热气腾进唇里,盛衿雾的嗓声溶进温意: “那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捕捉到她唇边的细微弧度,凤眼缓缓抬起,他探进她潋滟的眼:“不生气了?”
她抿了抿唇,避过他的目光,视线落到那输液袋上。
透明无色的药水,沿着细长的管,畅通向下。
直到遇见滴管,那无形无味的液体跬积成珠圆。
不到一秒,悬挂、轻落。
旋即溅起一圈涟漪。
同样,也在她眼底掀起微妙的水纹。
她道:“不生气了,你累了就睡会儿,我帮你看着输液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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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盛衿雾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她正躺在病床上,而她要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