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这任祭司阿新说是因为过去要搭台做法,所以屋前有极为宽阔的平地,在没有祭祀的时候,会借给住得近的寨民晒谷。
蛇娘祭祀是雨季天晴时举行,通常都选在夏日,加上寨里会普通话的人不多、最了解流程的祭司也在外上学,只有寒暑假回寨子,因此宋元洲和游韶几乎每年都选择暑假来这。他们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两个夏天,今年是第三年。
在前两年,他们并没有太过深入地了解到蛇娘祭祀的流程,这是因为朗多寨人每隔三年才祭祀一次蛇娘神,他们只能从蛇娘庙里祭品和装饰的变换来理清一些思绪。
——至少,由于生肖转变,每一年的祭品和神庙装饰都有所不同。
最让宋元洲奇怪的是,蛇娘庙中供奉的祭品和香烛,往往都是四份。
民间祭祀有“神三鬼四”的说法,意思是供奉神像要敬三支香,祭奠逝者则要敬四支香。蛇娘被朗多寨人视为神明,按理也是敬三支香,而非四支。
由于前两年阿新对祭祀流程闭口不谈,他这一疑惑也一直没能被解答,只等着有祭祀的今年同阿新问个清楚。
游韶说是:“阿新来的时候说祭祀要提前,就在……昨天说的,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那就是三天后。”
宋元洲一愣:“可之前不是说还要等半个月?”
游韶用手托着脸颊,看他:“她是祭司嘛——我也不知道怎么判断的。但我给你煎药的时候,仰阿姐帮我开火,说是山崩压到蛇了。”
宋元洲:“……”
他觉得有些荒谬,但不能说——在别人世代生活的村寨里考察他们的信仰,还是要有点敬畏之心。
“我本来以为会是因为雨季很难找天晴的时间才提前呢。”游韶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倒也很合理,蛇娘信仰,说白了蛇娘是蛇变的嘛。”
她想了想,又道:
“说起来,阿新提到说你可能是被非人存在看中了,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元洲你总是很特别,我记得中学那会你也有出现幻觉的情况诶。”
宋元洲一怔,有些哭笑不得:“阿新自己也提过要相信科学,哪来的什么非人存在啊?中学那会你忘了吗,是你用蛇吓我,我发烧以后才有幻觉的。”
游韶长长“哦”了一声,开始用手指卷着自己头发玩。
她看上去有点无聊——宋元洲这么判断。
但他看不得游韶这么糟蹋自己头发——她每次这么玩的时候总会这么薅下来十几根——便拿腿碰了碰她的腿,说:“你坐我前面来。”
游韶仰头,表情看起来不太乐意,拧着脸看他。
宋元洲试图让自己的话有点说服力,朝她那边微微倾了倾身子,哄道:“你前几天不是抱怨掉头发吗?这样容易扯掉好多,我给你梳一梳,编起来?”
游韶神色挣扎。
宋元洲再接再厉:“我学了鱼骨辫、两股辫、盘发……”
他还没有说完,游韶已经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梳子和发绳在哪里?”
宋元洲庆幸游韶带出来的包是他之前准备的应急包。
虽然重,但是有水有干粮,有访谈所需工具,还有他顺手塞进去的发绳和梳子。
不然他可能要现在溜出房间在别人家里给她找发绳。
游韶已经坐到他身前,头发垂在一侧,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她坐的位置就在灯下,被灯光一照更是白得发光,落在宋元洲眼里极为闪耀。
他没敢多看,低下头检查找到的发绳——只有四根。
“有四根发绳,想编什么?”宋元洲把两根发绳套上手腕,另外两根递给游韶让她拿着,才拿起梳子,边给她梳头发边问。
“唔……”游韶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恼,“你说的我都想试试,但我平时只会扎马尾啊。”
宋元洲梳得很轻,怕扯痛她,闻言说:“可以都编一下试试,今天先编一种。”
“可我自己不会,除非你帮我编。”游韶这么说,宋元洲几乎能想到她的表情——张扬的、得意的——总之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细致地将她的头发分成均等的两边,应道:“你知道的,只要你说我就不会拒绝你。”
“我知道。”游韶声音闷闷。
宋元洲没接着说话,专心致志地给她编头发。
游韶说她有点掉发,但事实上她发量还是很多——让宋元洲有点担心发绳不够编出来不好看。
好在没太翻车。
他给游韶编的是两侧的辫子,头发分成左右两边,每边又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她脸侧。
宋元洲想给游韶找镜子照照,他稍微往后挪了一点,去摸自己的手机——游韶把包拿过来的时候顺便也把手机给他了——但手刚扬到一半,就被游韶握住了手腕。
他喜欢的女孩子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瞪着他,表情甚至有点咬牙切齿,宋元洲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第一反应是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游韶柳眉倒竖:“你做错的多了去了!”
“……有吗?”
宋元洲感觉自己声音发颤。
他不敢去看游韶的眼睛,尝试偏头躲避她的目光。
心里难得涌上一阵酸涩,宋元洲记得上一次这样还是因为去年游韶被同校男生当众告白的时候。他那会站在边上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游韶之后拉他走掉,她说了什么也没听清,除了“嗯”别的话都不会说。
然而这种举动惹怒了游韶。
宋元洲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松开,紧接着游韶两只手啪一下拍在两颊。不痛,但是声音很脆,激得他不得不和游韶对视。
“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游韶瞪着他,“我还知道你无论怎么样都相信我呢。”
宋元洲想点头,但脸被游韶牢牢托住。
她有些恼怒地问:“宋元洲,你是笨蛋吗?你既然不会拒绝我也一直相信我,你怎么不相信我们在谈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