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我都不知道我在母亲那个家里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是压根就没有身份。
这时候母亲说想看看我,说很久没见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她很想我。
我攥紧手机。
我与父母的隔阂不仅仅在于生活距离的远近,更在于心的远近亲疏。
我不太想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一家。我更不想去面对面地比较,比较我与那个孩子在母亲心里的分量。
因为我觉得我应该不占什么分量。
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取其辱?
我刚要拒绝,就听见母亲咳嗽几声。
她有咽炎,常年呆在粉尘满天飞的讲台前面造成的。
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她现在嗓子应该不是很舒服。
说不上什么心态,我想,那还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好好养你的病吧。
但我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我们沉默许久,最后我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好。”
母亲笑了,挂断电话又给我发来一笔钱,说是机票的费用。
她一向细心。
当年他们向我宣布奶奶的死讯时,她第一时间就给我递了纸,好避免出现我当众眼泪鼻涕齐流的现象,导致本来就不漂亮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这会吓到看见我的人。
………
升学宴在老家某个高档餐厅里举办。
我高考之后,父母也想给我在这个酒店办升学宴,被我果断拒绝。多尴尬啊,到时候是我和父母坐一桌,还是父亲一家和母亲一家各坐一桌?如果这样我又该坐在哪里?
过去的事情不再提,我走进餐厅,看见母亲向我挥手。
我快步走过去,她扶着我的肩,打量我一会儿,惊讶地说:“媛媛,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在学校是不是遇见什么问题了?”
这话出乎我的意料,按以往的经验,她的第一句话该是:“把腰直起来走路吧,别缩着肩呀。”
我不欲多说:“没有,减肥了。我坐哪?”
她穿着修身的旗袍,闻言摸了摸脖颈下的盘扣,看起来竟然有些局促:“啊,挺好的,挺好的,注意身体。你坐我旁边就行媛媛。”
我“嗯”了一声。
我们又陷入诡异的沉默,沉默着入座,沉默着,不约而同地看着餐桌布。
半晌,我问:“你前几天…犯咽炎了吗?”
她愣愣的,说:“啊,前几天…对,嗓子是有点不舒服。”
我又问:“现在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说:“好多了,孩他爸给我买了一堆药,他…”她说到此处一下子停住了,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引来话题,“我没什么事,这都是老毛病。你怎么样,学习累不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在妈妈心里你已经非常优秀了。”
我想,我哪里优秀,也就只有成绩能勉强提上一嘴吧。
我没有反驳她,我说:“不累,我没什么压力。”
“那就好。”她说。
我们又一次冷场。于是我说,你去忙吧,外面还有客人呢。
她挽起一绺头发,欲言又止,简单嘱咐后还是离开了。
我看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再一次发呆。
我有点后悔来这里了,他们这场宴会阵仗很大,摆了几十桌,我们这桌是靠近舞台的正中间的一桌,我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穿着得体,气质不凡。反观我,还是普普通通的一身打扮,哪怕我已经穿上我最正式的外套,在这里也还是最另类的那一个。
或者说……
格格不入。
我只能低着头,一口接着一口地喝水。
过了不知道多久,音乐变换节奏,灯光速度也慢下来,我知道,宴席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