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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漪僵了一下,忙晃了晃他:“醒醒,醒醒。”
男子被心魔纠缠,陷入昏迷,云漪下意识想去叫人来救命,可又一想,悬剑阁纪律严明,此时此刻,她出现在这里,不太好解释。
她只好将男子扶起来,让他靠着床榻。
他紧紧闭着双眼,长睫在眼下打下阴影。云漪近距离观察他的眉眼,他与临渊生了一双类似的眉眼,眼型偏长,睫毛纤长,眉骨凌厉,周围白纱飘动,如梦似幻。
与临渊不同的是,临渊眉眼处戾气更深,而这人却多了丝克制与冷漠。
许是上天垂怜,赐她窥向往事的一瞥。
不知不觉,云漪的指甲陷入手心,她强行让自己抽离。
她虽是世人惧怕的魔,却从未行过恶事,让她对一个近在咫尺的人视而不见,她难以做到。
并起两指,云漪从他的眉心,探入了他的识海。
此人识海深不可测,且被黑重戾气深深缠绕,一眼竟望不到尽头,就连云漪这个法力不算弱的魔族圣女,都不敢轻易探到他的识海深处去。
识海中,一缕黑气纠缠不去。
她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将那股黑气抓在手中,虽然有些棘手,但她并非没有办法。
云漪眼瞳变为红色,冷冷道:“区区小辈,也敢在本座面前撒野,滚。”
黑气挣扎着尖叫一声,消散在她手中。
她本是魔,这种黑气与她同根同源,她都已经如此费力,眼前人的仙躯,只怕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眼前人眉头微蹙,似有醒来的迹象。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很是焦急。
有人来了。
现在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她一个灵巧地转身,藏进了殿宇柱子和墙壁的缝隙处,屏住呼吸。
几名身着较高品级白衣的悬剑阁修士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云漪在入门大典上见过他,他是悬剑阁的代理阁主,上一辈中年纪最小的小师弟,也是所有人的小师叔,凌晖。
凌晖虽然是长辈,但依然年轻,常年一张笑脸,白衣上若隐若现的修竹暗纹挺秀苍翠。
凌晖作为代理阁主,处处辅佐年纪尚轻的少阁主墨涟,这么多年事事亲力亲为,任劳任怨,贤明正德,深受正道爱戴,是仙门堂堂正正的君子。
凌晖见状惊呼一声:“涟儿!”
凌晖忙快走两步,上前将那人扶到床榻上。那人昏迷不醒,脸色苍白,但周身的黑气已经消散不见,长发如绸缎一般,光亮又顺滑,从他的肩膀滑落。
那人半躺在凌晖的怀中,凌晖面露担忧:“每个月的十五阴气正盛,涟儿一直囿于往事,心事重重,恐怕他今晚又被心魔所困,夫人,辛苦你每个月都来此为涟儿压制心魔了。”
凌晖身边跟着一名形容温婉的紫衣女子,这女子手臂上挽着长曳于地的白色披帛,不像是修士打扮,倒像是早早嫁人的年轻妇人,不过,她虽然眉眼温柔,眼神中却总是藏着似有若无的愁绪,破有伤春悲秋之感。
看来这女子便是凌晖的夫人文萱了。
文萱夫人搭了搭他的脉搏,微微惊讶:“怪了,以往每月的望日都是涟儿心神最为不安的日子,怎么今日倒是如此平和,甚至比前几日还平静。他的心魔,竟然不是被压制下去的,而是被驱散的。”
凌晖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即消失不见,温和道:“这许是好的征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青月走了这么久,涟儿也该向前看了。”
文萱夫人道:“若当真如此,真是最好不过,涟儿是你我师兄的独子,他从小在宗门外长大,脾性不似仙门中人,这么多年也没有交心之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心上人,却又英年早逝,涟儿为此一蹶不振,叫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怎么能不忧心呢。”
凌晖闻言总算是舒了口气,他嘴角噙了微笑:“夫人,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文萱夫人摇头道:“不辛苦,我本就是医修,涟儿体质异于常人,我多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他们夫妻两个人你来我往,鹣鲽情深,云漪却在旁边吃了一惊。
上任阁主的独子……涟儿……
原来这人就是她一直没能见到的少阁主墨涟?!
听他们的意思,她刚刚是被墨涟认成了他早逝的心上人。
凌晖和文萱夫人见他暂无大碍,很快便离开了。
等到那些人的脚步渐渐远去,床榻上的墨涟也毫无动静,云漪终于舒出一口气,慢慢从柱子后面踱了出来。
柱子后面的空间过于逼仄,她不得不掂着脚,现在腿脚酸麻,寸步难行。
她只好慢慢扶着墙,一点一点无声迈着腿。
殿内黑黢黢的,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向前栽去——
下一瞬,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这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劲秀。
“青月,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