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要回来,还能不能成……
“阿姐?你怎么了?”
九笙干笑两声,把心头翻涌的情绪好好的整理了一番:“我没事。”
“商盟的事大抵就是这样,对了阿姐,你方才还说要同我打听个人,要打听谁?”
现下她也不能说要打听陈俨了,因为这位大名鼎鼎的陈知州,在宋时的眼里,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宋时不了解前后因果,骤然询问,恐怕会让他心有芥蒂。毕竟一个野史官突然盯上一个官员,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位官员为百姓谋福祉,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值得被记载,百世流芳。
二是这位官员为自己谋福祉,做了很多轰轰烈烈、伤天害理的大事,值得被记载,遗臭万年。
锦州城里平静这么多年,陈俨没做什么大事,却突然被她盯上,原因肯定不是第一个,就只能是第二个了。
以宋时身为商人的精明和身为传信者对览星阁的了解,到时恐怕不仅不会帮她,还会横加阻拦,更有可能会……透漏口风。
九笙倒是无所谓,因为她在明,陈俨不敢拿她怎么样,可……
无名在暗。
陈俨与雾峰山到底有没有勾结没弄清楚,她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打草惊蛇,雾峰寨里的无名就危险了。
她不能拿无名去冒险。
“阿姐?”宋时抬手在她眼前摆了摆,“你昨日是不是没睡好,眼下一片乌青,今日还总莫名发愣。”
九笙回过神来,闭了闭眼睛,又揉了揉眉心,才决定:“其实与其说打听个人,不如说我想找个人。”
“找谁?”
“一个戍守过锦州城,还参与过清剿雾峰山匪寇的将士。”
她话音还没落,宋时脸上的神色就变了。从惊诧,变成疑惑,最后归结于了悟一切的……
惊喜和激动。
他嚯地站起来身,握紧两个小拳头,脸憋的通红,最后眼眶都红了,他才把这些莫名的情绪勉强压下去。
就是声音因为强自压抑而有些喑哑:“阿姐,你是不是要行使身为野史官的权力了?”
九笙有些懵:“什么权力?”
“阿姐你同我还掩饰什么!”宋时又坐回去,倾身凑近她,竖起两根手指头,“览星阁里所有的记载分为两种,一种是上佳候选,史官写完直接封存,待年末评定;一种是堂主会审,直接公诸于世。”
虽然是这样,但九笙还是没明白他激动个什么劲儿。
宋时急的一跺脚:“阿姐,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览星阁里最好、最聪明的野史官!”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听着是挺不错……
她干笑两声:“受之有愧。”
“一点儿都不愧!阿姐才来不久,而且只听我一说,就发现如今锦州城中商户的尴尬处境,都是拜雾峰山上的劫匪所赐,还想为我们做主……”
他深吸了两口气,才继续道:“阿姐是想从一个将士入手,多方探听,写出一长篇记载,届时借助百姓的舆论声势,来敦促朝堂与州官,加派兵力一举铲除那贼寇,是也不是?”
九笙听懂了,也明白了,这孩子是误会了。
“阿姐,我帮你,我一定能找到这样的人,到时候……”宋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我就成为了端掉贼寇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环。”
九笙看着这样的他,眼瞳清澈,脸庞稚嫩,身材瘦削,却被明媚的阳光所包围着,宛若一颗能照亮前路,照彻黑暗的星。
这是唯有少年才有的无畏与执着。
她熟悉这样的光,也熟悉当光被世事磋磨而暗淡熄灭后的不甘与挣扎,痛苦与绝望。
眼睛似被这光照的疼了,九笙垂下眉睫,自嘲的笑了笑。
小孩子,总是喜欢做一些匡扶正义、救国救民的英雄梦。
与这厚重的梦相比,她想探清陈俨是否勾结匪寇,倒显得轻如鸿毛,薄若蝉翼,没那么值得多说了。
无名想做的与宋时所说的……殊途,却也同归——
皆为百姓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