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芍端起巧涵煮好的茶水,拿起小玉勺,连带着茶叶慢慢啜饮咀嚼。
待茶水吃完,布庄也到了。
天色昏暗,但咸阳城却点起灯火。
大家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往来的人群很是热闹。
虽说人多,但天黑,彼此看不清脸,比白天出来好多了,所以这次姜芍才擦着天黑来到布庄。
彼时,二房主母曲姚正在仓库清点货物,门口进进出出的仆从。
姜芍在车厢窗户看了眼,让巧涵瞧着店里人都走完了再叫她。
巧涵眼神促狭:“小娘这是怕生了?”
姜芍撇嘴:“才没。”
巧涵眼神越发促狭,姜芍索性扯起旁边的帕子盖在自己脸上,这样谁都看不见她了。
巧涵被自家小娘的举动惹得掩嘴轻笑,但也不忘小娘的嘱托,在等到布庄的仆从都走完后,她才道:“小娘,人走完了。”
姜芍这才扯下帕子,巧涵率先拉开门出去,搀扶着姜芍走下辎车。
在凡事都要讲究大的咸阳城,街道更是宽敞通透。
深蓝色的天空,是西边未曾退却的光亮,映得檐牙高卓的建筑黝黑,轮廓清晰质朴,神秘典雅。
加上店铺悬挂宫灯,行走的人与玩乐的孩童,平添几分乱世中的清冷烟火气。
白天的燥热不在,簌簌冷风袭来。
穿着曲裾的姜芍觉得胸膛露出来的地方冷得厉害,就用温热的掌心揉了两下。
曲姚瞧着姜芍进来,放下毛笔和竹简,调笑道:“季姜这是又要去趁黑逛街?”
姜桢林与霍荣有四个孩子,姜芍最小,在孟仲叔季里排行季,所以会称她为季姜,她的长姐被称为孟姜。
但姜芍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季姜季姜,听起来像是“激将”,对于一个脸皮薄的人来说,叫这个名讳挺尴尬的。
只可惜自家仲母就喜欢欺负自己,姜芍噘了噘嘴,鼓起腮帮子表示不满,但很快就被仲母用指头戳下去了。
巧涵在旁边一直掩嘴偷笑,瞧着两人互动差不多了,巧涵才开口道:“主母,过些日子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所以小娘这次来是想要裁几套礼服。”
“原来是这样。”曲姚走到柜台后面,拿出软尺,“店中缝人还在后面对货呢,我来量,你把竹简拿过来记尺寸。”
“诺。”巧涵行了一礼,从柜台下的抽屉里取出竹简,姜芍张开手臂,曲姚每量一个地方,巧涵都会认真写在竹简上。
她的篆体娟巧秀气,十分工整。
待量完尺寸,曲姚让人从库房里把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拿出来,仆人应声,很快就抱着一包东西出来。
曲姚将包裹递给姜芍,姜芍指头在褶皱撑开个口,瞧着里面粉色布料,十分汗颜:“这是什么?”
曲姚神秘兮兮道:“你阿母订的,今晚你顺道带给你阿母。”
“哈?”姜芍惊掉下巴。
在她的记忆里,她阿母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豪放女士,怎么还穿起粉色来了?平日里也没瞧见她穿粉衣服啊。
“这就是闺房乐趣。”曲姚神秘兮兮地说。
姜芍撇嘴,十六岁的她突然老气横秋起来,抱着这团粉色布料悠悠地说:“果然是落伍的人,现在都流行渔网纱。”
曲姚惊得嘴巴张成了圆形,随后一巴掌拍在姜芍的胳膊上,疼得姜芍叫了一声。
“成天没个正形!”曲姚红着脸低声喝斥,“谁教你的?又是你那群狐朋狗友给你看烂册子了?”
巧涵连忙摆手道:“主母误会了,小娘平日闲暇时间都是看史书文典,很正经的。”
如此慌张解释,倒有股欲盖弥彰之味。
曲姚眼睛眯了眯,姜芍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敢说。
直至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从外面路过,突然静了一瞬,然后脚步声往这边而来。
“姜芍?”
“姜芍?”
两道女声自身后响起。
姜芍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救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