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检查四盆海棠,然后又用金剪子剪掉枯黄的叶片。这是少数他会耐心做的事情之一,在北郡这样的环境,养南方的花,实在不容易。
这四盆海棠,最小的一盆是王后嫁到北郡的第一年他从丘山牧场的上挖回来,准备养好了送给她的。
那个秋天她第一次跟随王上出猎。
傍晚,他们在帐篷旁边架起了篝火,烤白天猎到的野兔、鹿烤来吃。她还不习惯篝火烧出来的烟,被呛的不挺咳嗽,便起身离开去透气。除了六朵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吹了个响哨,唤上自己最勇敢的那只猎犬,跟了上去。一人一狗陪伴着她。
起伏的土丘上,草吃够了夏日的阳光泛出了黄色。她始终走在略高的位置,看他时,形成一个俯视的角度,颔首低眉,又有些腼腆,在铺开的灰白色月色里,显的格外雅致。
那样的场景对六朵来说算得上他生平所见不多的惊心动魄。
“多大了”她用简短的北郡词语问他。
“十三了”
“家里第几”
“上头有两个哥哥,下头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小妹妹”
“挺大的家”
“不算”
他们有一句没有一句聊着,尽管他很认真的回答嘉柔问题,心底对她是否真的在意答案却很是疑惑。
最后两人走到了草场延伸进森林的地方,他叫住了王后,示意她前面不能去了。她转过身来,笑了笑说:不走远的。
他赶紧追上去,紧紧的跟着,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就会被森林里的野兽吃了。就在森林入口处,她发现了这株海棠:开一朵小小的红色的花,像个棒槌。若非在意,藏在一从杂草中,小小的一株,根本发现不了。
她立在那儿像被夺了魂魄一样,转头时眼睛里盈满泪水。
别告诉别人。她说。用的是陈国话,他听不懂,却猜中了她的意思。
当夜,六朵趁着月色,回到了森林边上,动手把海棠挖出来。(这是很久之后他才从老师那里知道,这植物叫海棠)月色在连绵的山丘上铺展开来,给起伏的地面铺上一层银色的薄纱。他双膝跪在地上,用草丛里捡到的小木棍挖开泥土,动作轻柔怕伤到根系,身后那轮月亮滚圆,又大又亮,垂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伸手可摘。
后来他常想起当天的这一幕,无从解释,类似某种神的召唤。
北郡现在也是你的家了。他想。他伸出手,海棠花朵在他的拨弄下颤抖起来。
这四盆海棠,不死不活那盆是丘山牧场那盆。剩下的是几年间托人带回的。植株经过挑选,他也有了养海棠的经验,长得更好,枝叶繁茂。
四盆花都被他养在暖房里,他尤其喜欢在夜里昏黄的火光下,看着它们发呆。
他躺在床上,美人依偎在怀。想起的是下午出宫时王上和侍书在一处说话的场景。
舒儿去了已经两年。他想。他们一直未能再有孩子,宫外的风声她不可能一无所知,也不可能躲得掉。那个秘密,王上决定要告诉她了。这是为了她好,当然这是的时机,趁着王迈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