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
我摆手:“我要吃饭。”
因那李主事,到处是搜寻凶犯的官兵。我们灰溜溜回到大佛寺。和大姐寒暄了几日游乐。大家心照不宣,不提命案的事。
在寺内,连几日雨雾潇潇。面对着百室佛堂、几净明轩。各座观音捻花照水,如来座下圣光万照。不自觉,也要被千百个方丈法师诵经,把我们超渡了。
煞无聊。
史官记:洪靖某年某月,某封号某公主于大佛寺礼佛,虔诚心挚,感念佛家慈悲众生之心,时人人称道矣。
两天后,五月十日,摆好公主仪仗:五座朱轮华盖八宝幡的辇车,各四马拉纤,十顶小轿,分列举旗的亲卫太监,再外,是二十个锦衣卫校尉,亲兵不计。
我们终于要回宫。
浩浩荡荡,乘舆看沿途的风景。在东郊赶走了一群豺狼,打散了两只□□的野狗,经朝阳门至皇城东华门,城内的人群纷纷站街边。张望聒噪:
这皇家公主。香车绫帐好气派。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都摽梅之年了吧。还不选驸马。礼部怎么想的。我们那的黄花大姑娘聘礼都少得可怜。尚公主还需要聘礼?按理公主十六岁就该选驸马,郎才女貌多好。老祖制早没了。你们记得上回礼部选驸马,还是十三四年前。长宜长公主。许驸马给了礼部五万两。秃头,两年就病死了。哈哈。
多嘴多舌。
我们气不打一处来。兵马司排开人群。轰轰进了东安门。轿辇颠簸,令人昏昏欲睡。我便吩咐人垂下帐,闭了光。可刚躺下,听得“咻”一声,还未反应,一道劲风刺来,一支箭穿过我耳侧背后的帷帐。
有,有刺客!
双腿发软,喊不出声。
另厢赵妍妍在喊:“来人,来人!”是有人受伤了吗?
拉马停步。众兵聚拢,太监们围在轿辇外:“护住公主!”掀帘进来,匆忙询问,“公主殿下,圣躬安?”我点头:“无事。”看皇妹几座辇都在一簇,女官们蹿来蹿去。我贴着帘想出去,太监扶我下车。一排一排,满眼是军兵。听见领军领命,“封锁此坊!”几个锦衣卫校尉跨马,飞天顺上不远处的酒坊二楼。另一人吹号,吼“无关人不得动弹!”马嘶刀鸣,风驰电掣。
在紧密的空地上踹口气,太监们将我扶入四公主车中。发现几人都在:皇妹赵妍妍大姐挤在一处。大姐赵玉岚便问我:“二姐。你可无恙?”我回声,“嗯“,走进发现四公主赵祯儿在他们后边,躺在榻上,在近些,看清赵祯儿惨青脸,嘶着气。难道她中箭了。我凑近瞧:“你受伤了?”赵祯儿冷汗如豆,望着我,绞眉摇头。赵妍妍说:“她吓得找不着北,脚扭了。”
哈,我不自觉,好像嘲笑了一声。
顿觉不好,心虚睃赵祯儿一眼,她只顾疼,该看不到我的微表情。我礼貌问:“太医来了吗?”大姐回我:“已经敷过药了。”给我一个宽慰的笑容。皇妹掀一角帘,往外观察。
不一会,外头一阵骚动。一群人陆续喊:“拜见三爷。”岔出一条道。一个身穿靛青曳撒,三十上下的,头戴孔雀翎大帽的女郎:狼腰鹰眼。缚铁鞭,佩一把手铳,背携雁翎双刀,大剌剌骑马而进——是我母后的胞妹,姜玺。平阳侯姜家的次女,至今未婚,人称姜三爷。
我母家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微末功臣,姜家在湖广封了爵,世代卫所指挥,后跟着父皇入京晋升。外祖父姜侯爷是京师五军营的总将,让姜姨妈掌神机营的火器的职责,成了神机营神枪所牌官,兼我母后给她的,后宫宫正司挂职司正。她最喜人喊她“三爷。”
姜姨妈一来,分外肃穆。她顶爱排场,一队举火绳枪的将士按序列好,朝空放了枪。硝烟滚却。姜姨妈在外沉声问:“刺客带去审了吗。”部下回,带去了。她便下马,朝我们轿辇走来。步子很重,我们提心吊胆。皇妹放下帘。
果不其料。太监虽一个劲说:“三爷,殿下们受了惊。”拦不住她,姜姨妈爽快翻开帘帐,把我们暴露于众人。士兵们纷纷避开,背对着跪。她一双探察的眼,上下觑我们,冷笑道:“你们这些姑娘,吓成这样,怎么是好?”我们顺着大姐的声,都喊,“姜姨妈安。”赵祯儿忍痛缩起一团。姜姨妈又问:“谁受伤了?”我们互相张望。大姐道:“回姜姨妈,已经无碍了。”姜姨妈点评,“总是这样娇弱。”便放下帘,对诸将说,“现下公主回宫的路程,由我奉送。”众人奉命。起了骄。
我们聚在四公主的车驾内,空辇也跟行。动身不久,又一队人马过来,为首的是姜表哥,我母后胞弟,也就是我舅舅的儿子。姜兴,字季则,十九岁。恩荫他做了锦衣卫千户。
姜表哥跟原先护送我们的人换了班,陪护。
我们则静坐无声,赵祯儿眯着眼欲睡。
正纳罕,恨皇权就去刺皇兄父皇,仇富贵就去杀首辅阁臣,干嘛谋害我们这样弱小无辜的公主。就听见轿边“得得”马蹄声,有人在帘边悄声喊:“祯儿,你可安好?”是姜表哥。
我们大吃一惊。
难以置信。他怎么喜欢她?虽然这小子写白字,人也粗野,算俊朗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能常带皇兄流连三教九流之所,有什么不良习惯。我实在看不上他,但他,难道不应该喜欢我?表哥不该都喜欢表妹?
哦,赵祯儿也算半个表妹。
我不由得再瞥赵祯儿:瘦瘦弱弱的风流,微蹙眉心,似带雨昙花。
姜表哥见没人回他,又唤声:“祯儿……”皇妹掀开帘,“滚。”死气沉沉。姜表哥吓得叫一声,通红脸,驱马往外走。赵妍妍偷偷取笑。大姐使眼色,阻止她。
我感觉有人轻轻在扯我的衣角。赵祯儿正醒着,呆呆望着我。我怕她看出了我的厌烦,便从袖里摸出一颗糖果,还是赵妍妍给的。剥开包衣,偷偷递给她。
她把糖含着嘴里,做口型道谢。
更加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