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族泽荒一族,世代聚居在月墟岛、以及附近沿海一代,是修仙大陆最古老的人族之一。
在百年前的遗荒大陆,人族称泽荒族是被神灵眷顾的种族,泽荒族人眉心的雪色咒印是清云神树的祝福。
但在百年前,泽荒一族当任族长投靠魔族,背刺正道,间接导致了奇木宫之变,在魔袭被平定后整个泽荒一族都没能逃过审判。
最终泽荒族长被处绞刑,泽荒一族被贬为罪奴,世代受奴役之苦。
帐外鞭声又响了几声,伴随着的还有守山卫的唾骂。
很快帐篷的主人出现在帐篷前,单手捂着右臂,灰白的旧衣上浸染着血污,病容枯槁,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虞初初的视线从伤口移向她的眉心。
雪色的咒印,是泽荒族独有的族印,也是这张枯败的脸上唯一明亮的色彩。
——眼前这处位于西北荒城,距离月墟岛千里远的索突灵矿山内,几乎所有的奴役都出自泽荒族。
徐婆子佝偻着腰背走进帐篷,挡住破裂的帐帘,帐篷矮小,除了被褥只有窄窄一条能落脚的地方。
一进帐她便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秀眉杏眼,眸光清亮,正探究地望着她。
“把眼睛闭上,皮子又紧了是不是?”徐婆子眉头紧皱,压着粗哑的声音,恶狠狠地骂道。
虞初初闻言不惧反笑,眉眼弯弯,乖顺地闭上眼,又听见徐婆子低声叱骂:“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你装死你不听,要是被守山卫发现有你好看的。”
新伤加旧病,使得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混着泥污的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滴,说话间喉咙不住地打颤,一边骂一边翻箱倒柜找东西。
待她骂完了人,开始窸窸窣窣上药,虞初初仍旧闭着眼,开口的声音清泠,却又带着孩童般的天真,问她:“这里既然不是人待的地儿,你们为何不逃?”
上药的声音停下,徐婆子像是被她气到,将包扎用的破布扔在她身上,怒道:“不安生的东西,刚捡回条命就想着作死,要是有那本事就赶紧滚,不要连累我们。”
虞初初睁开眼,对上她当真是怒极的眼,歪了下头,笑出声来:“能出去还不乐意,非要留在这里受罪呀?”
“滚,赶紧滚。”
徐婆子瞪眼怒视着她,常年暴露在风霜下的脸干裂灰败,死气沉沉,眼皮耷拉着,睁大眼睛时显得狰狞可怖,却将虞初初逗得又笑起来。
包扎好伤口,徐婆子动作不利索地靠帐沿坐下,缓了口气,侧过脸,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虞初初取出灵戒中凡俗人可用的丹药,扔给她,徐婆子斜眼看来,接过,却并未服下,而是放进了被褥底下的木盒里,一如之前几次。
虞初初早有所料,只当没看见。
灵矿山的开采主要依靠阵法机关之术,但与灵石矿产伴生的蚀石会腐蚀阵法损毁机关,奴役们的用处就是代替金贵的阵法与机关,搬运蚀石,填入大海。
能够腐蚀阵法机关的蚀石,自然也会侵蚀肉体凡胎,徐婆子的身体已经被常年的劳役蛀空,几枚凡俗丹药也只能暂缓她的疼痛罢了。
缓过伤口包扎后最初的疼劲,徐婆子再开口的声音和缓了些,却依旧嘶哑:“要是当真有心,就把伤药留下,人该滚还是得滚。”
虞初初没接她的话。
哪有人会甘愿留在这种地方,只是以她眼下这点微末修为,没有把握将她夫妇二人一同安全带走。
不过一时不忍罢了。
灵矿山中只要伤不及性命,就要继续做工,徐婆子只歇片刻就出了帐篷。
临走前又将虞初初骂了一通,她这才乖乖闭上眼,装死人,一身的血污,不凑近了瞧确实与死人没有两样。
直到深夜,远处山间异兽躁动不断,灵矿工匠们被允许停下手脚,在各处歇下。
徐婆子回帐篷时明显脸色更差了。
这次她没来得及骂人,守山卫就先一步来到这间破帐篷外。
来人踢了脚帐篷本就不牢固的支柱,声音里透着不耐烦:“徐婆子,你那天收尸的小婆娘死了没,死没死都把人给我抬过来。”
帐子里的夫妇二人同时看向虞初初,虞初初撑身坐起,被徐婆子按住。
徐婆子的男人忐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这丫头还昏着呢,咱也不知道死没死,没敢动她,大人这么晚了看她干啥呀?”
“让你把人抬来就照做,哪么多废话?”
“是是,咱这就照做。”徐婆子连声道,动作间眼神示意虞初初躺下。
虞初初瞥了眼她瘦弱的肩头,半身搭上她肩膀,配合着半眯起眼,装出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徐婆子气得掐了她一把,再把她的头按低,让头发遮住脸,这才将她扶出帐篷。
恭敬地问:“大人,您看是把她带去哪?”
守山卫扫了眼一身血污的虞初初,“瞧着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带去主帐。”
徐婆子搀着人的手一抖,跟上守山卫的脚步,“是矿山长大人要见她?这,这小妮子哪配见矿山长大人。”
守山卫斜眼看来,“让你说话了吗?”说罢仍是不爽利,一脚踹在徐婆子颤巍巍的腿上,“欠收拾的东西,狗屁废话真多。”
徐婆子脚下趔趄,险些带着虞初初一起栽下去,虞初初不动声色地扶住她,捞着她继续往前走。
被长发遮住的眼微微眯了眯,视线凝在守山卫腰间血色半干的长鞭上,眸子里浮上一层阴色。
一片黑暗中,一只拇指大小的纸人从虞初初的袖中悄声跃下,趁着夜色攀上了守山卫的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