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之上烟波茫茫,水滩上有数只白枕鹤和鸥鹭闲庭信步。
月行坐在一只渡舟的后面,她静静地抱着包裹,目光幽幽地望向远处,任由船夫摇着橹,在冷灰的山色中驶向茫远的未来。
大花行也好似坐在船后头,视线跟着水流缓缓动荡着。
一炷香的功夫后,船靠了岸,一个常年被水流冲刷的石碑上勉强能看到刻着两个字:沧州渡口。
沧州,花行来到这个世界就看过地图,她记得这儿虽然仍算中原里的地界,可也离北国很近了。
怪不得虽是秋日,吹来的风仍要比临安的凛冽许多。
月行从包裹中取出铜钱交与船夫后便向人烟多的地方走去,方进了城门,只听得一阵喧闹地吆喝声。
“走走走,还以为自己是那天子脚下的公子小姐呢,这可没轿子马车伺候,还不走快些,仔细爷打!”
路人闻声纷纷侧目,月行虽是峨眉人,自幼多在南方,但也曾随父亲去过北地,故也勉强能听懂沧州当地的话儿。
她静下心来听,渐渐从众人的谈论中得到了许多关于当朝事变的事。
皇嗣夺位,手足相残。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多少君王都曾经历过这些无情的变迁,月行听后心中并无甚波澜。待其中几人谈及中秋之夜成王铁骑揉躏南郊时,月行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之后周围的人再谈些什么,眼前是什么景象,在月行这都好似一片空白般。
只听“诶呦”一声,那人贩挥着鞭子便向其中一个少年狠狠打去,那少年嗷嗷叫道。他虽衣衫褴褛,也不难窥见数月前丰衣足食的过往,走起路来肥肉也随着颤动。
“这便是京城李将军的嫡子吧,即使流放了数日也不改这膘肥体壮的身形。”周围一个中年布衣男子看笑话似的打趣道。
他身边的小贩立即戏谑:“害,您只管瞧着,不消两月,这位公子哥儿马上就能‘人比黄花瘦’了。”
月行站在鼎沸人声中,面色分外惨白,似被抽离了灵魂般一动不动地定在那儿。
那人贩看到人围了上来,索性就让他们一排地站好,转向众人时脸上立即挂上谄媚的笑:“嘿呦,各位爷们,仔细瞅瞅,这可都是临安城曾经那位李将军的家眷哪。”
呆愣住的月行似瞬间回过神般,原来是那刚刚被打了的“公子哥”不停地扯她的衣袖,看到月行转过头,他立即露出比人贩子更谄媚的笑,只是笑中多了几分讪讪然。待月行认出他时,脸上立即浮现几分薄怒。
原来这“公子哥”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在白岩书院前屡次欺辱花杏,还伤了月行手的李铭。
月行刚要把头拧过去时,李铭已死死地箍住她的手臂,大声求道:“好姐姐,你把奴才买下来吧,奴才当牛做马服侍你!”
往日一口一个“爷”的纨绔子弟,今朝改口自称“奴才”,月行心底又好气又好笑,她冷哼一声用力抽出手,只是不理他。
没想到这无赖李铭竟然放声大喊道:“好姐姐莫走!看着临安时候的情分上帮帮小的,来日方长,总有用得到奴才的时候!”
四周的人连忙聚了上来,月行被人群紧紧包围着,脸上的愠怒之色更增了几分,她冷声道:“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不仔细想想自己平日做的孽,反倒有脸求人。”
她刚要往人群外挤出去,李铭又大声求道:“好姐姐,往日都是奴才不懂事得罪了你们,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何大公子和你们总来往,他不是最爱说‘以德报怨’了吗,姐姐就大恩大德……”
李铭翻来覆去不过那几句话,月行听了心下已然无比烦躁,加之身边的人絮絮谈论临安南郊惨状的话语落入月行的耳里,她满脑子里都是花杏。她狠狠回头瞪了一眼李铭,不顾周身人的议论,一个箭步冲出人群。
许是冷风,许是人情太薄的缘故,吹得月行双眸通红。
越往沧州城内走,就越热闹。有卖花的,花架上的花在秋风中似路人一般瑟瑟发抖;卖胭脂水粉的,用这明艳颜色妆点着时兴事态吸引着过客的眼球;卖吃食的周围仍旧围满了涎澄澄的叫花子,马夫在吆喝着奔走着,街上的公子勾肩搭背谈论着寻花觅柳的事,一切就好像曾经临安城里那样的活色生香。
只是这些热闹此时都生硬地将她挡在外面。
她脑海里尽是花杏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主动拉她的手,带她看各式各样的小东西的兴奋模样,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月行在人群中分外失态,不过好在路过的人根本不会将精力分一丝半点给这个半大不大的异乡姑娘,她只管定定地站在墙檐下抹着眼泪,同时寻思着花杏这些日子还在不在人间。
她哭过后的双眼红肿着,冷风吹过她的两颊,她整张脸在冷冽的北国秋意中显得那么柔弱惹人怜。
不过沧州的人都似乎没有南国之人的多情,竟无一人上前问上一问。
她孤孤单单地,将怀中的包裹紧紧抱着,身形摇晃着走在黄昏的道路上,黄昏的道路像一段灰心,天边几只白鹭漫不经心地飞过,渐渐拉拢深沉的夜色。
就在她不经意的时候,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
月行回过头,一个身形略比她高些的少年映入她充满倦色的眼眸。这个少年冲她热情地笑了笑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是个练家子吧。”
少年话音刚落,月行略有些疑惑又戒备地看了看他,问:“你如何看出我也是习武之人?”
“练家子的步履和普通人相差甚多,但凡留心便识得出,”少年咧嘴一笑,语气中有些神秘兮兮道,“不仅看得出你是练家子,我还看得出你是蜀地那边的人。”
月行眼眸中闪过一丝凛然,她抱着包裹向后退了半步,在这个空档她飞速打量了少年一眼道:“看来仁兄也是武林中人了。”
少年笑了几声,窥见月行的动作也不做其他反应,开门见山道:“孤身一人来沧州确实不易,不过你还真找对地方了。沧州年少的游侠们立了一个无名散帮,靠行侠度日。你从南方来,在北地应该是举目无亲,我看你一身反骨逆鳞的样子,想必也不是来投亲靠友的,恰恰是离家出走的。”
月行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