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可以进行不少复杂的交流了,他也依旧没有丝毫急迫感。
出人意料地包容。
就好像无论他女儿是什么样子,都是没有问题的。
我不会说话的那几年是没问题的——语言发育慢的孩子多得是。
我性格孤僻是没问题的——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多么擅长社交。
长大一些后,我让他租《疤面煞星》的录像带回来,反复倒回去看托尼蒙大拿手持自动□□在豪宅里声嘶力竭与众多雇佣杀手对射的镜头也是没问题的——面对空条贞夫的质疑,他的回答是,Jori也要求我陪她一起去电影院看了《狮子王》。
这可怕的包容建立在他的绝对自信上。
仿佛无论孩子成为什么样子,捅出多大的篓子,他都可以一兜到底。
他就在那里,近在我的咫尺,双手可以托举住天空。强悍且有力,而我只需要看着他的背影就好了。
什么都不用做。
有时我们在公园里散步,他把我架在肩上,我扭扭捏捏地不愿意。但是真被他架起来时,戴着他的帽子,骑着他的脖子,手抱住他的额头,我又觉得很快乐。
他双手稳稳地抓住我的腿,并不像其他父亲那样假装要把女儿摔下去来逗哭。
珍妮弗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她高挑,漂亮。形色匆匆地从承太郎身边走过。
后面的两个不良模样的高中生窃笑着,对着她身后指指点点。
她的裤子上有暗色的血迹渗出,虽然不是非常扎眼,但也足够明显了。
承太郎显然也留意到了。
他把我放下来,皱眉脱掉了外套,上前几步,“啪”地一声将外套搭在了她身上。长长的衣服下摆一直遮到了她的膝弯处,完全遮住了那片血迹。
“嘿!”珍妮弗吓了一跳,愠怒地盯着他。
“你的裤子沾上红茶了。”
“所以我爸爸才……”
我比划了一下,指了指她身上的长外套。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反应了一秒,顿时明白经血已经渗到裤子上了,表情有些尴尬。
“走了,Jori.”承太郎对我伸出手。
“等等。”珍说。
我停下脚步,承太郎也跟着停了下来。
“对不起,”她按着日本人的方式道了歉,“我要怎么还这件衣服?”
“放在千叶大的寄存处就好。”承太郎冷淡地回答。
珍微微挑了一下眉,似乎是对东方淡漠含蓄的交际文化感到难以适应。
但承太郎并没有理会,整整过了两周才想起去寄存处取外套的事。然而除了衣服,他还带回一个粉色的盒子,盒子包装纸上写着“给不知名的小朋友”。
珍的做法很得体。如果上面写着是给承太郎本人的,他大概碰也不会碰,只拿走衣服就完事了。
我拆开包装纸,里面是一套精美的彩绘风景明信片。大棱镜泉,雷神井,纳帕里海岸……还有纽约的图恩诺克瀑布。
翻完了明信片,我看向承太郎,想问他这些地方都去过吗?
他很快领会了我的意思,回答说只去了黄石公园和缅因州的阿卡迪亚国家公园。
“鲸鱼。”我想起电视上说阿卡迪亚公园有鲸鱼。
“对,”承太郎点点头,“阿卡迪亚还有熊。”
“带我去吗?”我一直想看鲸鱼。
“会的,”他想了想,“这个暑假,我带你去。”
然而暑假的时候,我并没有等来承太郎带我去看凯迪拉克山峰,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好。”珍妮弗.洛根说。
她带着一个巨大的鲸鱼抱枕。
“承太郎说你喜欢鲸鱼。”
“你愿意让我进来吗?”
我让开了门。
她一步跨入我和承太郎的卧室,将抱枕靠墙放着。
我看着承太郎,他却移开了眼睛。
“你该听听这个。”
珍妮弗拿出一盘磁带放进索尼Walkman,把那对于儿童而言过于宽大的耳机套在我头上。
我下意识扶住了耳机。一声令人心碎的鲸鸣从中传来,盘旋于耳边,久久不散。整盘磁带大约只有五分钟,全部是鲸鱼的叫声。
珍妮弗慢慢在叠敷上跪坐下来,交叠着双手看着我,神情期待又有点紧张。
“喜欢。”我摘下耳机回应道。
“是送你的。”珍妮弗说着,同时不忘转头去看一眼靠在门框上的承太郎,对男友露出放松会心的微笑。
磁带盒是透明的,没有包装,并非从店里买回来。鲸鱼的鸣叫,是他托人录到的。
我是真的喜欢这个礼物。
然而正是因为真的喜欢,才会感觉到悄然生长的绝望,被荫荫花草蔓延缠绕的窒息。
珍妮弗很好。
好到连我也忍不住喜欢她。
我们一起在客厅里看《剪刀手爱德华》时,她会因为爱德华不能与金在一起而泪流满面。
半小时候后,她又对着我笑个不停。
“你知道吗?”她说,“我一直觉得你爸爸从来没有经历过哇哇大哭和需要用尿布的婴儿时期。”
“你说的这个人是我。”我说。
“真的?”她问,就像和成年人说话那样与我交谈。
“真的,”我将芝士爆米花递过去,“不信你可以问他。”
珍妮弗凑过来仔细观察我的眼睛,然后笑道:“我终于知道第一次见到你时那个拧巴的感觉哪儿来的了。”
“什么?”
“你的眼神,”珍妮弗玩笑道,“你是不是一出生就长大了。”
“没那么大,”我说,“我比你们都小不少。”
“行吧,这话逻辑很严谨。”她笑得直不起腰。
说着,她剥了好几颗葡萄喂给我——这是她唯一会去皮的水果。
大学的最后一个假期,承太郎特意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