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瑾萱停下转动腕上翡翠镯子的手,把两手放到两边扶手上,用力攥紧,缓缓吸进一口气,好像在忍耐什么。隔了会才把气吐出来,笑了一下:
“淑妃既然喜欢,那就好好养吧。不过这活物可爱,也费情,要是哪天没有看顾好...哼,想想当年于昭仪,好好个人却因为伤了心疯了,最后就在那冷冰冰的湖里闭了眼,可真是惨啊。”
于昭仪是伤心疯了死了,但那可不是因为狗,是因为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如今被梅瑾萱拿出来与淑妃做比,她到底指的是什么,长脑子的都能听出了。
淑妃自然也听懂了。
她气急:“你......”
“够了!”
主坐上端着茶喝了半炷香的人,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把茶盏往几上那么一放,声音不重,却威严。
皇后殿下平日虽然乐于装木头,但到底长于将门。外祖于安之被封为永安侯,率领三十万于家军至死捍卫北疆,马革裹尸。所以哪怕封后已有三年,那锦绣玉袍之下属于边境的风沙却难以磨灭,偶有那么一瞬会从皮囊里刺出来,让对面之人感受到那属于西北的刀风与黄沙。
就像现在本来已经怒急攻心的淑妃,那咒骂的话到了嘴边,也不得不顿住。
皇后先是看向梅瑾萱:
“你那是什么话,淑妃既然喜欢,自会好好照顾,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任何”二字加重,像是保证,也像是警告。
皇后侧头又看向淑妃:“淑妃,你说对吧?”
淑妃还能说什么,皇后话已至此她再对着梅瑾萱挑刺发难,只会是她不识抬举。最后只能瞪了梅瑾萱一眼,凉凉地说:“借殿下吉言,本宫定会好好养着。”
至于这话里养的是狗,还是孩子,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随后,皇后再次转向梅瑾萱:“贵妃喜欢这些小动物,排解时间,是好事。这次凑巧与淑妃撞上了,那本宫就再为贵妃找一只,一定不让贵妃失望。”
梅瑾萱冷眼看着皇后,半晌后也挤出一句:“谢殿下。”
今日这场风波,在皇后的端水下,算是虎头蛇尾地平了。
就是在场两个当事人,没有一个满意。
皇后说一声乏了,散了众人,淑妃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什么东西!就爱装好人、装好人,本宫倒要看看这‘好人’她能装到几时?”
坐上步辇回永春宫的淑妃,此时终于把憋了好半晌的火洒出来。
虽然皇后平时待人和善,只管分内之事,从不多说一句,是满宫齐声的好口碑,但淑妃就是看不惯她,觉得她那都是“假大方”。
若真是无欲无求还进宫干什么!找个山头种地啊,把那母仪天下的位置让出来。
淑妃一直觉得自己的家世外貌都与皇后差不多,甚至比她更好。要不是这突然冒出来的定国公府沈星辰,那陛下身边携手的正妻一定是自己!
淑妃气得胸膛起伏难忍,跟着步辇的孙德全马上递给旁边的小宫女一个眼色。
小宫女立即高举起手中的扇子,为淑妃扇风。
徐徐清风划过淑妃的脸,让她面色稍霁,孙德全才讨好地说:“娘娘别气,皇后不一直这个性子么。想做好人,就让她做,反正对娘娘又没有坏处。而且娘娘今日下了贵妃一局,您没看到您说完狗的事贵妃那脸色么?啧啧啧...可真是难看。”
这么一说,淑妃的眉头终于完全舒展,气也顺了。舒心地往坐辇后背那么一靠,状似不屑地说:“这才到哪。”
说完她脑中一动,笑容就挂上了嘴角,朝着孙德全勾了勾手。
孙德全忙挺起身子附耳上去。
就见淑妃在孙德全耳边说了几句,孙德全惊讶地睁大了小眼睛。
“娘娘,这能行么?”孙德全犹豫地说:“这对贵妃估计也.......”
他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
这对贵妃估计也没什么效果。
之前避子药的事都没法让梅瑾萱伤筋动骨,更何况淑妃这次的计划。
淑妃骂他:“蠢货!”
她说:“就算动不了她,但肯定能让她不好过。只要她不好过,本宫就好过了!”
孙德全一想,淑妃说得也对。这计划一实施,保管能恶心到梅瑾萱,没准能气得她好几天吃不下饭。
孙德全瞬间转换了笑脸,热情洋溢地拍着淑妃的马屁:
“还是娘娘聪慧过人,奴才蠢笨,奴才蠢笨!”
作势,还打起自己的脸。
孙德全:”娘娘放心,这事奴才肯定给娘娘办好。”
这厢淑妃满心的小九九身心愉悦,那厢被惦记的梅瑾萱毫不知情,她还在思量着自己的事。
坤宁宫里,往日最不给面子的梅瑾萱今日竟然坐到了最后。
就好像突然喜欢上了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要把之前少坐的补回来。
她就在那慢悠悠地喝着茶,直到其他的嫔御对皇后行完礼离开,她才把手里喝了一半的杯子放下。
在皇后无声的凝视中,梅瑾萱理了理衣衫站起来,似笑非笑地侧头看向主位:
“同是有孕,殿下这脸色和淑妃可差远了。皇后殿下可要保重好身体啊。”
这话说得可没有一点关心的意思,听起来更像是挑衅和威胁。
皇后身边站着的宫女芳若几乎是立即质问出声:
“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却抬了抬手制止她。
随后,那双眼睛再次落在梅瑾萱的身上。
不嗔不燥,像那寺庙中烧了几百年萦绕在空中不变的香,无形无状,静影沉璧。
天下人口中堪为表率的皇后仪态,偏梅瑾萱和淑妃在此事上心有灵犀——
她也很烦她这个样子。
不经意蹙了下眉头,梅瑾萱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贵妃。”
是皇后。
梅瑾萱停下身体,就听身后人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