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觉常常存在自我欺骗。
王玉泽并不能把一点模糊的记忆当做是证据,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询问清理尸首的人,尸体埋在哪儿。
她回首望着澹台奕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带上他。
不为别的,只为了多一个人,便会多一些想法。
她道,“我现在对那几个江湖游戏心中存了些疑点,想要去验证一番。不知殿下可愿同我一道。”
澹台奕点头,“自然是你去哪儿,我便去哪。”
两人才回书房没多久,便又一道出了门,回到刺史府中。
王玉泽径直走进书房,招来还在书房中洒扫的小厮问道,“方才收拾尸体的那几人去哪了?”
小厮停下手中的活计,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们拖着尸体丢去乱葬岗了。”荆州城中无名无姓,没有身份的尸体都会被丢进乱葬岗中,小厮们也只是按照往常的习惯办事。
有些被主人家打死的奴仆,若是没有人收尸,也是随便一张草席裹着丢进乱葬岗。
如刺史府这般拥有众多奴仆的宅邸中做工的小厮,也是因此,对乱葬岗格外熟悉。
王玉泽听了,皱眉心想,尸体的全部堆积在乱葬岗慢慢腐烂,极容易滋生疫病,不论要不要去寻红衣游侠的尸体,乱葬岗总是要处理的。
“周当。”
她喊了一声。
在外面侯着的周当立即窜了进来,刚刚小厮说话,他一直在外面听着,只等王玉泽一声令下,他便去乱葬岗把那尸体搬回来。
“哎,奴在。”
王玉泽抬手召他近身来,附耳吩咐道,“你带着几个人,去乱葬岗把尸体找出来。记得,一定在脸上蒙上一层布巾,不可直接吸尸体泛出来的毒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周当解释,尸体堆积可能会产生疫病,只能从脑子里搜搜刮刮,想出些预防的法子。
“找到尸体后,看看他的下身,有没有那种东西。”
说着,她的眼神下落,往周当那处示意。
主仆多年,周当自然明白她的眼神,虽不懂主子的用意,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查看完尸体回来后,换身衣服,将那些衣服脱下来烧了,在去药铺子里开些强身健体的汤药喝。”
细细嘱咐完后,周当领着命令走了。
王玉泽又看向一边勤勤恳恳洒扫的小厮,放柔了语气,“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挠了挠头,道,“奴叫青竹。”
“青竹倒是个好名字。”王玉泽看向澹台奕,他也赞许地点了点头。她道,“青竹,我嘱咐你去做一件事情。”
王玉泽接手刺史府后,并未将原先刺史府内的下人一并遣退,拣了些模样伶俐的留在府中继续做事,青竹便是其中之一。
他脆声答应道,”将军,您说。”
王玉泽道,“你去寻府内字写的好的,登写两幅告示贴在告示牌上,一幅写的是三日后,我会命焚烧乱葬岗,如有亲人或者要收敛尸首的,特许这三日去乱葬岗找寻尸体回去收敛。第二幅写的是刺史府内召集些会医术的大夫,世家也好,民间也好,通通送到我面前来过目。”
青竹应了声,忙收拾了洒扫的用具走了。
书房内只剩他们两人,浓厚的血腥味儿还没处理干净。
澹台奕道,“你若想要大夫,宫里有的是。为何还在在民间寻找。”
医术靠的是传承与积累,那民间的医者大多都是骗子。
王玉泽不赞同道,“殿下定没有听过一句话—高手在民间。古语有云,一山更比一山高,即使有了传承,御医也未必是世上最好的大夫。”
民间的偏方并非全然无用,把一群医者聚集在一起集思广益,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乱葬岗那事,只当她是多心。
王玉泽不欲在这刚死了人的屋子里多待,命下人将刺史府内的东西连同书房中的孤本一并搬去王宅,自己随着澹台奕在街道上慢慢行走。
容颜出众的两人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们恍然未觉,正大光明地牵着。走到长河街尽头,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尽头处横着一条清澈的长河,上方跨着一座精美的石雕拱桥。
这座拱桥是荆州城男女互诉衷肠的地方,每到十二月十五月圆,就会有痴情的男女借着圆月瞧瞧来到拱桥两边,若是踏上拱桥,在桥中心相会,便是与对方定下互许终生的约定。
再有半月便是十二月十五,荆州城已经为这个节日开始准备起来,青灰的石拱桥上缠绕着各种精巧的装饰物,手巧的姑娘早早做好精美的盘花系在装饰物上,等待自己的情郎辨认,拿着绣品登门求亲。
王玉泽站在桥中央,指着那绣花道,“殿下定然也了解过荆州的习俗,知道这绢花所谓何物如今我与殿下心意相通,也算是殿下的情郎。不如殿下也为我制一朵绢花?”
她笑着打趣,并未放在心上。
也就没注意到澹台奕看向绢花时,专注的目光。
“将军,将军。” 周当带着一队王家兵齐刷刷跑来,软甲碰撞发出沉闷地声响,又一次将过路人移开的视线吸引了回来。
王玉泽的心神立即被吸引过去,她没有放开澹台奕的手,只在原地站着等待周当过来。
王家兵直直朝拱桥跑来,沉重庞大的盔甲和腰间的佩剑一个不注意就碰歪街道两旁支起的摊子。一群汉子冒冒失失的,不少女郎从摊子后面冒出一个头来,用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们看。
紧张的不得了。
她当即喝道,“其余人停在那里,周当一个人过来。不要碰坏了这桥上的绢花。”话音刚落,王家兵放慢了脚步,王玉泽就看见女郎们松了一口气,向她投来感激的视线。
周当刚踏上石阶,被她这么一吓,重重抬脚,轻轻落下,轻手轻脚地踮着脚往打拱桥中央走,一路注意着自己有没有碰到绢花。
小心翼翼走到拱桥中央时,背后已经浸出一身汗。
走向王玉泽的这段路,明明近在眼前,却让他有种度日如年之感,终于走到拱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