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抓着手套折两下塞进口袋。好在蕾丝轻薄,瞧着并不明显。
“大哥。”他叫声来人,回过身来,“稀奇,那些人见了你,跟见血的鲨鱼无异,居然肯放过你。”
“别提了,借口解手躲出来的。好在明儿就回去,这地方我是再也不想来了。下次盘账让你来算了。”陈大爷和陈镜清一般的高个子,只是有点凸肚,五官倒还端正。说话时胖脸上挂着苦笑。
“大老爷,家中产业向来归你打理,我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叫老太爷知道,你指定要挨家法。”
“什么话,都是一家人。”
说是这么说,但大爷知道到底两样。二弟打小就和父亲处不来,自出了大姐那档子事,父子俩已经好几年没说过话了。
“你也是,老太爷不让干什么,你干得越起劲。叫他心里怎么痛快?当年不让你出洋,让你毕业就成婚,你一声不吭跑了个无影无踪,在美国都入学了才知道往家里来封信。好容易回国,给你在交通局谋了差事,心说这下能安安生生成婚了,结果你又跑去当兵,好嘛,还是从跑腿的小兵干起,老太爷为你出洋,气了个半死,为你当兵,又气了个半死不活。”
“这下好,没兵带了,只能乖乖回家结婚了。”陈大爷最后拍着肚皮作总结陈词。
陈镜清冷笑:“你是不是喝多了?”
陈大爷打个嗝儿,“不多不多,就两杯白兰地。”
他大概也有装醉的成分,但陈镜清直接扶着人出去,找到主人家告了罪,便带陈大爷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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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音溜出去,从侍者手上接了杯酒抿两口,纷杂的心绪才平静了些。“啊,曾太太。”吉田夫人冲过来,她的衣服限制了双腿,步子迈得小和快,简直像飘过来的。
“夫人。”颂音的手又被她握住。
“你跑去哪儿了?叫我好找。”她歪着头撅着嘴。
日本女人都这么会撒娇吗?颂音胳膊上起了一层小米粒。她摸着了,又惊呼:“你冷吗?你的手套呢?”
颂音这才发现胳膊空荡荡的。大概是忘在露台阑干上了,她惊了一下。“手套刚才洗手脱下来了。这会儿并不冷,谢谢夫人关心。”她含糊道。
“我以为你讨厌我,躲起来不想见我呢。”吉田夫人抱着颂音的胳膊,晃了晃,“我可是很喜欢你呢。”
恰巧陈镜清扶着陈大爷过来找吉田夫人告辞。颂音看见他扣紧的西服纽扣,顿时心不在焉了。他走前视线往她光着的胳膊上一转,也朝她点了点头。她抚着胳膊,讷讷一颔首。
吉田夫人送他们出门,颂音得空返回露台,往阑干上一望,手套果然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