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和研究心理学的人说话，真的可以缓解心情，在和贺师成通完电话以后，霍疏光心情愉悦了不少。皱着的眉头不说松下去，但起码没有之前让人看着那么难受了。
“……之前就像快竖起来了一样。”曹沅儿小咕哝道。
霍疏光还在哼着小曲，剩下的就等那个人赶过来再说了。他想先去当年那棵树底下看看两年前的这件事闹出来不小的恐慌，柿口村只好把被指认埋尸的那块林地用铁丝网围起来封闭，后来慢慢成了村子里小孩口中不可闯入的禁地。谣言扰人心，但再怎么说，还是为他接下来的调查工作省了不少麻烦。没有小孩子敢跟着跑，也不用担心谁家孩子逞英雄，最后跑丢了。
那片林地在村子的东南角，整片柿子林算是位于最深处的。从老村长家走到案发地点，大概要花半个小时的路程。霍疏光总觉得牛车比人走的慢，所以婉拒了喻师傅提出要载他一程的建议，但他确实不知道曹沅儿走路有这么快。曹沅儿走在前面让霍疏光快点，他也没听进去，继续边走边逛。前一会还啃着苹果，后一刻可能就被某户急于嫁女儿的人家拉去相亲了。
“是哪片林子来着？”
霍疏光走走停停的速度，终于还是追不上那个走的那么快的姑娘。他非常尴尬的被挡在铁丝网外面。铁丝网上面全是刺，翻也不好翻，最少也要被扎个黄豆大小的血孔。更何况像他这样只在大学时期经常被某个学长拉去操场锻炼的人，估计是半条命没了也过不去。
于是霍疏光只能沿着泥地上隐隐约约显露的小脚印往前走。说起来这脚印也怪，不像动物那种有明显的四指轮廓，也不像正常人穿鞋行走时留下的鞋印。更像是清王朝还在的时候，那皇宫里某个踩着高跟鞋底的娘娘故意留下的。她的目的以通常思维来讲，大概是引导好奇的皇帝共度良宵，可从现在想怎么都不合理。
难道深山老林吸引深宫怨妃？皇帝不都退位好几年了吗？现在也没多大吧。霍疏光想。
“沅儿？曹沅儿！”
他不死心，喊得很大声。
林子里的鸟都惊得飞起来了，却还是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
霍疏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极其危险的想法。会不会现在的他就像某个倒霉皇帝，正在被深宫怨妃一步一步引进陷阱里，而浑然不知？
按当下的情况来说，单枪匹马闯进一个曾经出过事的林子。还是那种极其茂密、不见天日的林子。除非他在一个非常稳定的社会环境下，否则成为第二个埋在这片树林下的尸体就是分分钟的事。曹沅儿对村子里一切事物都很熟悉，从树林里紧急避险跳一条很快能逃出去的路是比自己容易的。 一滴水落在手上，下雨了。
黑云压城，称那一片如城墙升起般从天边排山倒海而来的气团为云，原本就不合常理。称泼墨染在蓝天上的渐变的色彩为更是少了几分诗意。
霍疏光也顾不得什么诗意，现在要紧的是去找地方避雨。他脱下风衣外套披在头上，瞅着几种某个人提过树林外的那片空地跑去，总比待在树林里当避雷针下的活人导电体强。 这片柿子林也有条河，只是缺少人的打理以后杂草疯长，微生物肆虐，渐渐出现了沼泽地，小水洼连片汇聚成了大水坑。霍疏光一脚踩进去捡了大半身污水，但也没心情停下来，跑起来的脚步声再怎么凌乱也是有规律可循的。他前脚还没落下去，耳边就传来短促水花溅起的声音。又不是四条腿的爬行动物，除了被称为自然界最高等的某直立行走的物种以外，还能是什么。
有人在跟着他。
那个昨天夜里没有得手的歹徒又动了歪心思，被子弹连续威胁两次以后，居然还没有改过自新，而是越挫越勇。
看来是谢映堂只打中他左肩的行为，没有引起注意。从搜证结果来看，歹徒惯用左手。还没有为了隐藏指纹戴手套。是多次事实犯罪成功太过自信，又或是觉得警署里都是一帮不干实事只会混吃等死的废柴。
很可惜，就打破了一个常胜将军的记录。
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大空地了。树叶的缝隙里透过几缕阳光，只可惜一会儿也要消失了。霍疏光观察到自己正跑着的方向，中间形成一条小径，两边杂草茂盛，唯独中间稀少。只能说明有人偷偷违反禁令，并经常来往于案发地于村子之间。
又是一股恶臭味，但不像老村长家后院那条河那么奇怪，是完全没有隐藏的尸体腐烂的气味。
这里应该就是埋尸点了，霍疏光踏过的这条平坦小路，不是被一群人经常走过形成的，而是被一个人来回多次拖拽大型物体而造成的。
霍疏光背后一凉，他甚至不用回头就能猜到身后这个正在追他的人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病态的笑容。手上拿着的或许不再是木棍，而是气急败坏地换上了砍刀。而自己就像田里的麦子，即将被收割。
“砰。”
枪响来的突然，突然也完全在霍疏光的预料之中。他在黄外中逃跑，眼神难免要在四周扫一圈。希望总是出现在不经意间。原本只是想看清脚下有没有露出地表的树根会绊倒自己，却看到阳光下的树影斑驳中冒出了一个笔直突兀的杆子。
霍疏光第一感觉就认为那是警署营地，才会下决心径直往前跑，总归是有救了。
村民大会开完后，谢映堂就带着一个小队的人进柿子林搜集证据了，现在算下来不过两个多小时。正常的搜证时间最少应该也在三个小时以上，更何况这是两年前的案发现场，尸体早就被腐蚀殆尽，嫌疑人脚印踩出的坑洼也差不多被西北吹来的风沙填平了，这更加上一层难度。霍疏光刚刚逃命的时候恰好路过案发地，没有看到任何警署的人，他唯一在树林里看到的活物，是现在倒在他身后五米处的那个人。
差点就被追上了，霍疏光心有余悸地想。
这一枪不再是擦过他的耳尖自前方营地而来，却是从身后、从树林里来。
谢映堂再一次打破常规思维地出现在霍疏光的面前，他特地松开握住枪柄的手，只留下一根食指勾住扳机，把手掌亮给霍疏光看，像在炫耀自己打枪并不会留下痕迹。可谢映堂微微扬起的嘴角，也无法让人忽视他紧皱的眉头。他仅仅在担心这个棘手的案子，还有某个人的未来。
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