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今晚的夜格外漫长。
烛台上,蜡烛燃了一根又一根。
孟桑榆打了不下十个哈欠,她在强撑着精气神看热闹。
狄非顽好奇心小,这会儿正双手抱胸,闭眼假寐。
相比于两人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帆虎显得老好人的多。
“哥,喝口茶呗。”
王帆虎舔着脸往人跟前凑。
“不喝!”孟源面无表情地拒绝。
王帆虎也不恼,自顾自找着借口,“这茶是有点烫,等会儿喝也成。”
说完,他琢磨了一会儿,转身又原封不动地端着茶杯朝着坐在对面,自打进门就气势不减的邓连策递去,契而不舍道:“主事,要不您也喝口茶?”
“不喝!”
邓连策想都没想,同样拒绝。
孟源看不过眼了。
他面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说:“待在楼里这么些年,就养了你这么个目中无人的脾气?”
“总比你这种吃里爬外的强!”邓连策不甘示弱道。
空气里,气场不和的两道视线交错碰撞,霎时间化作见血封喉的利刃。
凄凉肃杀的剑气袭人,刀光剑影,锋芒毕露。
“把茶给他喝了!”
“让他把茶给喝了!”
一左一右,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平平无奇的腔调听在王帆虎耳中却是大变模样。
得嘞,两方激战,杀得他片甲不留。
“哥。”王帆虎决定夹缝中求生,“主事,这茶还烫呢。”
“那你喝!”
“你把它喝了!”
原本争吵的两人瞬间统一战线,目光幽幽地盯着墙头草。
王帆虎顿时两头都不讨好。
喝就喝呗,又死不了。
他宽慰着自己,结果茶刚入口,滚烫刺痛感便毫无征兆在舌上炸开。
一口热茶连带着咳嗽,原封不动的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吐着舌头,散着热,王帆虎像极了三伏天下热到喘气的流浪狗。
他的个娘嘞,这茶是真烫!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掺和。”
该闹得也闹完了,再扯皮下去,孟源都觉得拉低了他的身份。
给现场唯一的受害者使了个“退下去”的眼神后,孟源勾唇,舌尖顶了下腮,对着不请自来之人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干你屁事!”
邓连策不乐意了,紧紧握在手中的小玩意儿更是按捺不住。
他趁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开过光的铜钱狠狠掷了出去。
孟源早就将小动作尽收眼底。
只见他稍稍侧身,躲过了偷袭。
身后地面上,两个一模一样地铜板光明正大地排排站。
“邓连策,你是猪精转世,上辈子被吃了脑子吗?”
孟源眉心收紧,强压着怒火,做着最后一遍解释,“老子是人,打人犯法你这猪脑子能不能懂?”
“呵。”
邓连策嗤了一声,全完把话当成耳旁风。
他还在伺机而动。
“你们不是说他死了吗?”
报复的计划没有规划成功,邓连策倒是想起事情的罪魁祸首。
“消息有误。”
突然被点名的狄非顽睁开眼,丝毫没有传递错误消息的尴尬,反而接过话茬,言归正传道。
“邓主事为何会来此地,可有要事?”
“早知道会遇到鬼,我才不稀罕来呢。”
邓连策有意无意地又瞪了“鬼”一眼,顺手将入夜后收到的密件归还原主,“铜钱镇县衙派人送来的密函,说是你之前打听的事情都写在上面。”
“有劳。”
狄非顽道谢,继而接过信封。
匆匆扫了眼信上的内容后,他的眼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你左脚底的痣能信几分?”
“娘胎里带出来的,如假包换。”
孟源作势又要脱袜子。
“我信你。”
信再次转手。
上面不过寥寥几字。
看完,孟源苦涩一笑,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狄非顽,等案子查清了,你帮我问问孟夫人,我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她干嘛不要我呀。”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邓连策耐不住好奇,不怕死地凑过去。
视线正正好好定在“死者孟源左脚第一二趾节间确有一黑痣,应为三两年前烫伤留疤所致”中“死者孟源”几个大字上。
一时间,心中警铃大作。
看吧,死了!
“邓连策你想死是吧?”
孟源凉凉地扫了眼,一把钳住男人欲要再次行凶的手腕。
稍一用力,邓连策手中不知从哪儿掏出的玉佩应声落地。
“你轻点,娇娘这几日腰疼。”
他夜里还得干活呢!
邓连策疼得直嚷嚷,抽空还不忘给瞌睡全无的孟桑榆打着包票,“赶明儿再赔你一个。”
孟桑榆没敢搭话。
毕竟玉佩不是她的。
听到“娇娘”的名字,孟源吸了口气,先把人松开了,“这辈子的软饭都让你给吃明白了,你也不怕遭报应!”
“那是你没本事吃软饭。”邓连策笑得不同寻常。
在他看来,某人完完全全就是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酸。
孟源径直懒得搭理,在听了一长串不着调的指桑骂槐后,他挤出个扭曲的笑容,低声质问,“我到底哪儿把你得罪了?”
至于跟疯狗似的追着他不放。
“谁让你满肚子坏水,不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
邓连策说完就有些后悔,躲不过在场其他人追究的目光,琢磨了半天才逐字逐句道:“娇娘当年都要跟我成亲了,你求爱不成,反生恨,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