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和钱明芳母子俩算是彻底撕破脸喽。
从村西头特意赶过去的一群人除了王帆虎还有点作用,其他几人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尤其是狄非顽这个假村里人。
偏偏钱明芳借口他在县衙当差的身份,非得嚷嚷着让人主持公道。在将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后,狄非顽朝着孟源使了个眼色,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门,还带着哈欠连天的哑巴女一同打道回狄宅。
孟桑榆一回来就先去休息了,他简单收拾了下家里后又独自一人坐在屋里静候。
他直觉孟源会来寻他,然而夜深人静里守株待兔确有成效,就是逮着的兔子不太正常。
“我刚告诉你的秘密,听清楚了吗?”
不大的屋子里,邓连策跟个没头苍蝇找脑袋似的,直在人身后打转。
狄非顽熄灯,他找转头找火折子又给点上。
人家趴在床上浅眠,他也死皮赖脸跟上床。鞋不脱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地蠕动着身子直往人耳朵边上凑。
感受着耳廓里清晰传来的温热,狄非顽额间青筋直跳。
翻身落地,好不容易得空回到木桌边上,倒了杯茶想缓口气儿,“兔子”倒好,一点眼力界儿没有,蹦蹦跶跶过来抢过杯子一饮而尽不说,还连点道谢的觉悟都没有。
砸吧了两下嘴,邓连策又开始老和尚念经道:“我刚给你说的秘密你真的听清楚了?”
狄非顽默默换了个干净杯子,“听见了。”
“我刚说什么了?”邓连策穷追不舍,顺手又把新杯子抽走了。
狄非顽:……
他幽幽抬头,稳住心绪,逐字逐句道:“你说你是邓连策。”
邓连策点头,旋即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与人近距离对视着,眼中也是藏不住的疑惑,“你为何不感到惊讶?”
狄非顽深吸一口气。
第一次见面就互换了姓名,有什么好惊讶的?
怕不是傻子一个!
“惊讶呀,怎么不惊讶!”狄非顽微微瞪大双眼。
算了,还得曲线救国。
“装吧你,你分明就不信我!”
邓连策哪儿会不知是被人糊弄了,凉凉地扫了眼睁眼说瞎话的人,自顾自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邓连策的身份绝不会有假,今晚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些隐情的。”
边说着,他边环顾了番四周,还不放心地又去把窗户放下,折返回来后才听见其神秘兮兮道:“当年我救莲娘不过一场偶然,其实跟她并没有多熟悉,只因见她身世可怜,又孤身一人到了城西谋生,才动了恻隐之心,如今想来我与她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不过他们陷害我的过程中应该出了偏差,要不然莲娘也不会在我死之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死?
之前?
狄非顽听得直拧眉,出言打断道:“莲娘什么时候要害你了?”
邓连策也忍无可忍了,“我说了,我是邓连策!”
“我知道你是……”
话说半截,狄非顽猛地一怔,脑中有着千丝万缕飞速滑过,待他抽丝剥茧后,一个仿佛天塌下来能被矮个子顶住的荒谬想法骤然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维。
“你说你是邓——连——策?”
“不是我难道是你!”
邓连策无语地连翻了几个白眼,神情倒是没了起初的烦躁。
唉,跟直肠子的男人交流真难。
默默叹了口气,他言归正传道:“当年莲娘跟我说有人要害我,只是对方背后有贵人撑腰,平民百姓压根反抗不了,如果我有幸能躲过一劫最好隐姓埋名度过此生,如今想来我没死成,大概应是临死前喝的那杯毒酒被莲娘打翻了一大半的缘故吧。”
“你是被酒毒死的?”狄非顽抓住了重点。
邓连策点头呀点头,“还是见血封喉的那种。”
狄非顽:“你不是不饮酒吗?”
如今醉仙楼称得上业界翘楚,可唯一令人诟病的不正是楼中酿酒者滴酒不沾。
既然做的人都不喝,买的人又怎能放心?
“你一朝被蛇咬,不得十年怕井绳。”邓连策撇撇嘴。
他还剩一年过渡期呢,等大仇得报,再大醉三日也不迟。
狄非顽微微颔首,稍作思考而后郑重其事问道:“你怀疑谁?”
“还能有谁,除了雁痕楼的杜城关还有谁能这么恨我?”
提起杜城关此人,邓连策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想把杯子砸了泄愤,又没真敢下得去手。
烦!负债中!
“当年为九皇子酿造诞辰酒一事,邓某不才,在技艺上略胜一筹,自然得了皇命,想必正是由此让雁痕楼众人心生了恨意。”
狄非顽:“胜负不过兵家常事。”
“到嘴的鸭子飞了也是常事?”邓连策反问的稀松平常。
狄非顽瞬间读懂其中深意,“……你临门插了一脚,坏人好事?”
邓连策抿唇,面上是明显的不悦,“我!技高一筹!”
狄非顽面无表情,“这么厉害还能惹来杀身之祸?”
“我都说了他背后有人。”邓连策眼神闪烁,压低声音道:“当朝贵妃你知道吧。”
九皇子的生母。
给雁痕楼撑腰的贵人。
“我知道又如何?”狄非顽抿了口茶。
他犯不着豁出性命替人卖命吧?
邓连策早知会被拒绝,也不着急。慢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粒金豆子,毅然决然地放在两人视线之间,“你认得它。”
狄非顽挑眉。
应是认得。
邓连策:“我也认得你。”
“认得我还敢在这儿讲条件,不怕我杀人灭口?”
狄非顽勾了勾嘴角,替人将茶满上。
“就是认得你,才知道你非帮我不可。”
言罢,邓连策端起茶杯。
两盏交碰,结盟尽在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