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原,将军伤口溃烂感染,昏迷不醒。
将士们绝望之际,从西南方驶过来一辆辎车。
上面挂着木棨(qǐ),刻有姜府的族徽,将士们问来者是姜府何人。
那人笑道:“某是封州姜府三子姜焕译,途经此地而已”
说着,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印绶。
将士收起环首刀。
姜焕译只看了眼昏迷的沈彻,又见一枚青铜牌自沈彻怀中滑落,去辎车拿了药箱,为沈彻剔掉腐肉,精心缝合包扎后,就留了一副药方,让将士带着沈将军去往南十五里处的山间药房。
将士纳闷:“我等就是从那边路过,并未发现药房。”
姜焕译俊朗的眉眼含着笑:“乱世劫掠,藏匿为重。你且去,只要拿出青铜牌站在那山口,便会有人接应你,帮你们处理伤员。”
“你为何要帮我们?”将士问。
“因为这枚青铜牌,只有对封州姜氏有恩的人才能拥有。”
说罢,姜焕译从怀中取出叠好的缣帛,递给将士:“某周游五湖四海无法归家,恰好有故人路过,就帮某代送一封家书,还有一箱闲置物品。”
箱子里装着种子与一些用特殊手段处理过,还在水晶盒子里茁壮成长的苗子,既然是封州姜氏的人,将军有令,将士也就爽快答应。
“还请快快送沈将军去治疗,他的体力透支,不敢耽误。”
辎车压起滚滚黄沙,声音随之远去。
*
九天后,天蒙蒙亮,咸阳城都还被笼罩在浓白的水汽中。
天地间青青白白,界限模糊。
随着侵晨第一缕光线破了云雾,丁达尔效应自天空朝大地铺散下来时,从远疾驰而来的轺车打破了一夜的静谧。
伴随着使者的高唱。
“陇西大捷,速开城门——!”
“陇西大捷,将军凯旋,速开城门——!”
*
“小沈将军回来了。”
晚膳时,姜桢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小口喝粥的姜芍睫毛颤了颤,随后把玉瓢放在盌上,巧涵连忙从锺里舀了些甜酒浆倒入耳杯,姜芍浅啜了口。
只不过,姜桢林说完这句话就在没多说什么,瞧着旁边鼎内咕咕煮着的彘肉彻底熟透,姜桢林就拿着铜匕把肉块扎到盘中,切成数块平分给每一个人。
分完后,才慢慢悠悠继续道:“看到这彘肉,就让我想起了庞太宰的儿子庞彘,那小子觊觎我儿,还让他父来提亲。还好我儿看出他们没安好心,今日来了消息,所谓庞家手中的三座铜矿,其实早就枯竭。与我们姜府联姻,也只不过是想要吸我们姜府的血来延续他们庞家的族息。”
姜芍眉梢微挑,意料之中的事。
“提起庞彘,我也有印象。”姜焕羽道,“他之前就一直在沈彻部下历练,但吃不得苦,上次被沈彻挑下马惩戒后就将此事大传特传,次日沈彻就将他开除,听说最近他爹托关系把他安排到御林军,谋了个司阶,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升任右侍郎或者中郎将。”
姜桢林略微颔首:“之前我不知全貌,竟然平白无故认为小沈将军生性残暴……”
话到这里,姜桢林看向女儿:“芍儿,明日你和乃翁一起去拜访小沈将军。”
姜芍:“……好。”
“哟,这次怎么答应的这么快?”
姜焕羽不怀好意调侃道。
姜芍:“沈将军救了我一命,上次开府宴出了意外失了约,我得去给沈将军道声歉意。”
话虽如此,但姜芍已经紧张到心跳如擂鼓。
*
月上梢头。
因长途跋涉,连续几天几夜的作战,军营里早已鼾声震天。
最中央的牙帐内,沈彻正披着狐裘看兵书。
油灯暖意的光泽落在他纤长的睫毛,镀了层璀璨的金色,倒也让在沙场磨砺出来的冷硬柔和了几分。
“将军。”门外人道。
沈彻并未抬眸,翻开兵书的下一页,淡淡道:“进来。”
那人进来,手里捧着个箱子,上面还放着一块缣帛。
“将军,明日正常训练,所以末将准备将这些送去姜府。”
听到“姜府”二字,沈彻抬眸扫了眼将士怀里的东西,修长的指头朝桌案敲了两下:“放这里,明日我去送。”
将士不好意思:“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将”
“军”还没说完,将士突然觉得牙帐里阴风阵阵,再往将军方向看去,就见将军正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盯着他。
将士艰难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把箱子和信封放在了桌案,夹着尾巴火速开溜。
沈彻看着被麻布包裹着的箱子,想了想,倒扣兵书,把箱子上的麻布解开,单另叠放在旁。
*
次日,姜桢林带着姜芍来到将军府拜访。
后面的奴仆抬着一箱箱礼物率先进侧门,等通报的人出来,父女两人才从正门进入。
这是姜芍第一次来将军府,章仪也与她说过,此府邸河畔垂柳,甚是好看。
姜芍进去与阿翁走了很久,竟是一棵柳树都没碰到。
倒是种满了芍药,不过与此前沈将军送她的开花芍药不同,这里的芍药多多少少都结了果实。
毕竟立了秋,过了花期,很难培育出还能开花的芍药。
姜芍心中思忖,阿翁也在感叹数年没来,这府邸的模样变得倒是离了大谱。
“估摸着是小沈将军把柳树都给挖了,种了芍药。”
这句话像是在给姜芍说。
姜芍眨了眨眼,不明白沈将军为何要把柳树挖了。
不过,没有柳树,就不会有柳条刮扯自己的发髻,可以保持让自己一整天美美的,姜芍心里还是挺舒畅的。
但很快,怕生的恐惧又让姜芍心肝俱颤。
马上就要见将军了,她该怎么来段开场白?
若不是有阿翁陪同,估计她连大门都不敢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