咙里都是呼啸的冷雨。这雨和青木原树海的很不同,在那里,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音在莽莽苍苍中发出回音,活得那样清晰而用力。
但看到玲王,他身影从通向校门口的那条路上出现,只一个剪影,我就感觉到强盛的死意。这是深入基因,刻在我血脉里的直觉和宿命。我知道和我缔结羁绊的一定是他。只是他很年轻,太年轻了,我没法断言他将来是怎样一个人,是人物还是小人。
如果他很好,如果我和他仍然共鸣,那无论他身在何处,我感知他,朝他的方向看去,就像一只鸟存留在天堂的边缘。我跌下去就是跌下去了,我不会飞。
玲王把最后一点茶水喝完,主动走到我身边再次唠叨对我的不满。我什么话都不想说,突然失去开口的力气和心情。他便沉默,带着重重一声叹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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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后,隔着空间直接渗透身体的肌肉酸痛,程度抵达峰值。不多想,玲王借着训练的名义疯狂发泄着,我不指望他的私人教练能好好劝慰。毕竟我和我的守护神闹掰了,这种话说了谁信?
也就我和玲王,两个当事人心知肚明。大不了外加管家老婆婆。
没能睡踏实,凌晨四点半就起来,还是和服羽织,头发盘起,再新画一张符咒带身上。我趁夜色还在,离开酒店在街上漫步。雨已经停了,天上星光稀薄。城市光污染严重,夜空是枯萎的。走了很长时间,周围只有萧瑟的风,偶尔有车经过。老鼠从深渊般的垃圾箱里探头。
我看老鼠,看自杀的人,看喧嚣声色中的陌生人,感觉都是索然。异常的教育和成长经历,我就像不会爱了似的,这颗心失去对温暖的需求,因为是不必要的。
玲王的不满唠叨再次重复响起。我开始时无动于衷,继续走着,觉得自己该一直独立并且通透地度日,再不为人知地独自死去。
但玲王真的很吵。某一刻,一辆车开着异常明亮的远光灯迎面驶来,我在这刺眼的光照中停步,就像突然醒来,眼睛一下子被灼得疼痛。
今天,我不过16岁,却似乎已经过完自己的大半生。我感觉到一种很久没有过,也似乎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在城市潮湿空旷的街角,我站在这里直到太阳一点点升起来,黯然而沉默地照在我眼睛里的光。这一刻,我确定自己感到的是寂寞。
那些对玲王的调侃,大段大段的坦白和劝告,现在都起了反作用,子弹一样打在自己身上。
原来我非常寂寞。
非常,非常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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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见到玲王,我正在他学校里漫无目的地游走。那张符咒效果还在,周围走在放学路上的学生看不见我,否则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玲王从三楼走廊窗户边望过来时,他那副失控般的惊恐表情已经不可收拾了。
天上又在下雨,但是细腻温柔的下雨。我站在一棵玉兰花树下发呆,隔着铁丝网看坚持在雨中进行部活的田径生。雨幕中玲王的声音富有穿透力,然后他本人跑过来。
“你在搞什么?”
他口气疑惑,又带着责备。把伞递给我,他再次不满唠叨。我默默听着,他手指触碰到我指节上一小块皮肤,情不自禁地,我为这份温暖发出一声叹息。
连同头上的耳朵也垂下来。
他怔怔看着。
“要摸吗,是货真价实的狐狸耳朵。”我把头低下,凑到他身边。
“不、不了!”他连忙摆手,但眼神不是这么表达的。
可我现在没有多少捉弄他的心思,平静解释我家代代侍奉一位司掌雨水的天狐神,而作为当家长女,借助仪式请祂暂时附身,让我也可以召来一定程度的降雨是可行的。虽然真的会长出耳朵和尾巴,但我更看重神明的附身给符咒带来的强化效果。这样一来,能确实捕捉我身影的只有玲王一人。
“……”
玲王欲言又止,一双眼睛仍盯着我头顶的三角兽耳,视线像黏住了似的。
“你昨天可没这么扭捏。”我握他的手,直接朝头上放。
皮毛下的软骨被自然压弯,同时玲王浑身一颤,嘴里发出不小的惊呼。“竟然是真的……”他诧异。
“都说了,面对我的时候,你要跳出你以往的认知。”我嘟哝,心里突然不高兴,马上把他的手甩开。
“你……你来学校,不是想炫耀你的耳朵尾巴吧?”玲王微微攥紧拳头,好像在回味触感,一边皱眉问我。
“当然不是。”我把伞举高一些,让他站近一点。
就这样,我们一边漫步,一边聊起来。玲王忽的好奇道:“别人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因为看不见你,所以伞凭空飘起来,而我正在对着空气说话?”
“不会,他们除了空气和雨什么都看不见。你就当自己神隐了。”
“你把我藏起来了?”
“这么理解也行……”
“”哇呜,你真的很危险呀,可能会成为诱拐犯。”
“所以不要惹我生气,现在安静听我说话。”
“好好好。”
玲王语气轻快,好像渐渐明白如何和我相处了。倒是我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胡思乱想,意识到自己还保留寂寞这种感情时,在和玲王并肩漫步的当下,感觉到自己似乎要随时摔倒,会死。
这也是一种本能吧。就算不是,我也后天养成经常保持清醒和警惕的习惯。也许玲王觉得这是一次稍微特别的雨中散步,但我却把落满花瓣的小路视作海拔数千米的悬崖边缘,冰雪覆盖脚下的崎岖。
“玲王,我的祖奶奶放弃了自己的守护对象。”我把手机递给他,上面是一位过世企业家的介绍界面。玲王只看一眼就大惊失色,“这个人……?!你的祖奶奶和他……”
我点头,深深呼吸周围花草散发出的清香和泥土气息,“我祖奶奶也承认,他作为商人十分优秀,也富有爱心,创造大量就业机会的同时也积极投入对弱势群体的救助。”
玲王说:“可他最终被放弃了。而且他的晚年称得上凄惨,公司和工厂都倒闭了。当地经济差点崩溃,失业飙升也导致犯罪率激增,虽然这些已经是三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