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伸手将煎好的药汁倒进碗里,突闻一道轻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越姑娘真是妙人儿。”
七月暑气退去不少,但仍燥热,越浅语守在火炉旁半个时辰,被热得双颊绯红,香汗淋漓,红唇娇艳欲滴,那笋尖般的手指,莲藕似的玉腕,衬着漆黑的药汁,更显素白细腻。
沈惊澜在门外看得眼神一亮,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也有如此水灵的人儿。
越浅语听了这略带调戏意味的言语,一股幽幽的火从心里冒起,但她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反击沈惊澜,只能气呼呼地沉默不语。
沈惊澜晒然一笑,抬脚走了进去,正色问道:“郑官爷叫我来问,药煎好没有?”
“煎好了,就这一碗,你端着送去给郑官爷吧。”越浅语沉着脸,生硬道。
随即将自己用湿布裹着的盛着药汤的滚烫瓷碗直直递给沈惊澜,并在沈惊澜伸手接过的时候抽走了湿布。
这种瓷碗隔热效果并不好,沈惊澜猝不及防被瓷碗一烫,俊朗的五官瞬间扭曲,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慌慌张张地将瓷碗搁在灶台上,沈惊澜不停地吹着自己通红的指尖降温。
越浅语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善意提醒道:“院里有水缸,你将手指泡在水里会舒服些。”
沈惊澜狐疑地瞥她一眼,不知她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不好发怒,于是闷闷不乐地用托盘端着盛药的瓷碗走了。
经过水缸,他本想泡一泡手,却看见水缸旁边养着的兔子,关在笼中双眼赤红,红得都有些不正常,连带着露在外面的两颗粗壮门牙瞧起来都略显怪异,此时正发着抖,疯了一般用牙磨着笼柱。
沈惊澜太阳穴突突地跳,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慌。
不知道这小医女家中养的是什么兔子,这么凶。
没记错的话,这儿好像叫槐居村,又是鬼又是尸的,可真不吉利,难怪这里的兔子也这么邪门。
……
夜里,越浅语检查了紧锁的房门后,和衣躺在床上。
家里有陌生男子,她不敢如往常一般解衣入睡,夜色愈浓,她眼皮子越来越重,逐渐睡了过去。
梦中,她也睡得不太踏实。
恍恍惚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山里迷路那一次。
她为了采到父亲想要的药草,太阳落了也不舍得下山回家,等到天黑,就彻底迷了路。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伸手不见五指,她蜷缩在一个山洞里,背抵着石头瑟瑟发抖。
远处似乎有野兽的咆哮声,还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越浅语猛然睁开眼,凝神细听。
她的卧房门外,确实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迟缓的,拖在地上的,逐渐逼近的。
越浅语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出声,伸手握住事先放在枕头底下的剪刀,冰冷的金属感让她稍稍镇定。
咚。
一声轻响,从木质的门外传来。
越浅语心如擂鼓,她确定门外有什么东西。
郑官爷?沈惊澜?还是别的什么人?亦或根本不是活物?
房里漆黑一片,显然还是深夜,只是不知是否已过子时,到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
以往每年中元节,父亲越斯年都在家,她也从未害怕过。如今她孤身一人,不知如何应对。
思忖片刻,她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摸到了放在墙角的用来割药草的镰刀,她双手紧紧地握住镰刀手柄,藏在了床下。
咚。
又是一声,但比之前那声要大。
越浅语双肩微颤起来,左手捂住嘴,避免自己因恐惧不小心发出声音,右手则继续紧握镰刀,锋利的刀刃朝外,严阵以待。
第二声之后,外面沉寂了好一段时间,甚至给人一种已经离开了的错觉。
但越浅语根本不敢松懈,她反复在心中给自己鼓气,正准备爬出去一探究竟。
咚!
第三声无比沉闷,又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且这一次外面的东西所用力气比前两次都大,似乎能感觉到木门和门锁的战栗。
那东西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