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他塞进车后座,车主躺在那一直发出醉酒之人的长吁短叹,看他这样子,朋友评价。
“你说分个手,至于吗?”
“谁知道了,为了一个女的要死要活的。”
盛寻将车塞进了副驾前的空隙,不放心地摸摸边缘,怕把车主的车刮到。
随即走到驾驶位将自己带的垫子铺在驾驶座,坐了上去。
“那就麻烦你了,”
车主的朋友将后车门关上,跟盛寻叮嘱,
“这么晚了非要回老家看爸妈,我们也真是搞不懂,我这哥们儿失恋了,路上你多注意他点。”
“哎,放心吧。”
朋友退远两步,小声嘀咕,
“大晚上回开发区,你说这犯什么病?行不行啊?要不咱们分一个人陪他回家吧?”
“谁陪?明天都上班呢。”
其中一个朋友凑近车窗,跟盛寻讲。
“他家小区挺破的,你要是到了找不到他家,你就在楼下大声喊他名字,他叫薛勇,保证他爸妈得出来瞧。”
“哈哈哈哈哈多损啊你,还大喊薛勇。”另一个站在马路牙子上推他一下。
盛寻礼貌笑了笑,将车窗升上去了。
鉴于后座还有个喝得醉醺醺直冒泡的薛勇,他开车速度不快,平稳又安静。
许久,车主哑着嗓子。
“几点了?”
盛寻瞟一眼时间,“十二点十五。”
“14号了。”
“嗯。”
车主慢吞吞挪着身体坐起来,带着一种盛寻说不上来的灰败枯萎脸色。
“后半夜代驾费是不是多啊?”
盛寻微微一笑,“我们这种是按时间段算的,后半夜起步价会贵二十。”
“贵也有贵的道理,”薛勇呼噜了一把脸,似乎是清醒了点。
“这么晚了还出来跑代驾,不多挣点谁来遭这个罪。”
“是。”
他不擅长交谈,所以在应声后没有提起新的话题。
“我看你好年轻啊,你结婚没有?”
“结了,我都有孩子了。”他瞄了一眼后视镜,拐到旁边一条线上等待左转,随口说。
“要不是养孩子花销大,谁愿意大晚上的出来跑代驾,在家里待着多好。”
“是,”薛勇疲惫地看车窗外,又问,“你家住哪啊?”
“棠梨街。”
“15路公交站的终点是不是?那你今晚回家可不能早了啊。”
盛寻不在意地摇摇头,“这单跑得远,我挣完这单就回家了。”
薛勇看窗外入了神,轻声说,
“你也是辛苦人。”
许久没人讲话,盛寻在红灯的间隙里无意识地瞧一眼车主,发现他眼神涣散,满腹心事,醉醺醺的劲儿倒是没有了,似乎....醒酒了。
“棠梨街的房价多少钱?”
“一万二左右吧。”
“你买房了?”
“还买不起呢,现在还带着老婆孩子蹭岳父岳母的房子住。”为了活跃气氛,他说,“妥妥的上门女婿。”
想起余照,他微笑起来。
“怪不得这么晚还出来挣钱,你这压力不小。”薛勇叹了口气。
“有一点吧。”
车缓缓开进薛勇家的小区,老旧小区凌晨一点寂静得呼吸都能听见,他在薛勇的指引下将车开进停车棚,安稳地倒车入库。
薛勇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一些,懒散地舒了口气。
盛寻顾及着薛勇还醉着,自己下车将电动车从前座拎出来,打开车门扶了一把薛勇。
看到他扶着车喘气,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
“用不用我扶你上楼?”
“不用,”薛勇低声说,“我还想在这待会儿,我身上酒味太大,怕熏到我爸妈,你就先走吧。”
“好。”
盛寻尴尬地摸摸额头,“钱...钱还没结。”
“哦,对,差点忘了。”
两个人对着笑起来,薛勇掏出手机,“我看看啊...我研究一下...我也没怎么用过这软件....”
夜色里,后备箱明显没有关紧,或许是路上不小心弹开的。
盛寻瞧瞧昏暗环境里被手机屏幕光刺眼,眯着眼睛研究付款的薛勇,将电动车立住,走到后备箱去伸手要摁。
他的视力真的很不错。
即使是夜里,他也看到了,一只惨白的手就软塌塌地搭在车厢的边缘。
后备箱的门在受力后机械地弹起。
他不可置信地呆在了原地,瞪大的眼睛就像是卡壳的门,完全眨不动。
分不清下巴和嘴唇到底哪个抖得厉害。
“付好了...我多给了你....”
薛勇的声音也沉寂下来。
后备箱里,一个女人以一种怪异的姿态仰面蜷缩在里面,无神的眼睛直直望天,手搭在边缘垂着。
身体上一点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脸色灰败得如同蜡像。
盛寻恐惧地微微摇头,想把那种跟尸体对视汗毛直竖的感觉甩出去。
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他控制不了自己发抖的双腿,舌头打结。
“我...我...走...先走....走了”
他不敢看薛勇的表情,骑上电动车就以最快的速度向来路走。
路好黑,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独自被黑夜包裹住发抖的自己,还有...仿佛黏在背后的阴冷双眼。
所以刚才一路上,尸体都在后备箱里吗?
要...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报警?
不,不对,要先跑,要先离得远远的。
他什么都不敢再想,耳朵里满是令他恐惧的心脏狂躁跳动声音。
就算是电动车压过一个小石头,他都会吓得哆嗦,慌张地回头看有没有人跟上来。快点,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