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葵的黑匣子>
我家这所宅子很大,大到以我和治遍布这里的每一处角落、连蛛丝马迹也不放过的旅程中来看,这里确实足够空广。
主宅后面的土地因由仆人每天除草、耕犁、撒化肥(我原本不认识那东西,是阿治告诉我叫“化肥”)……在这样的精心“浇灌”之下养出来的肥沃土壤。本来应该是用来种植那些娇艳欲滴的观赏作物,但后来听说不知道什么缘由全部拔除,种下了向日葵。
向日葵——这样的,虽然也能用作观赏途径,但听说,其实在最初是被当做经济作物来使用。
直到现在在大部分人家中,也应该还是以这样“现实”的原因存活着。
有一次,我曾偷偷跑出去,就在别人家房子前看到过。大概也没跑多远,就看到了大片的、成群的、占满视野的金色浪花,向日葵细长的的花瓣卷起时可以清晰地看到风的轨迹。
虽然那时我对生与死的概念还比较模糊,但在那一刻,年幼的我趴在一颗高大的扁柏后去眺望空中卷起的金色浪花,我想,世界上最梦幻的事不过于在那片向日葵地中心,安详地永远闭上双眼吧。
……
当然,虽说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拔除了家中后院那些我也不知道品种的名贵花,转而种下了向日葵。但其实那种事情,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那原因怎么也绕不开我。
……
…………
我当然会很喜欢那片染上金色的土地了。
:-D(后面是一个笑脸,但又被主人用黑笔划去了)
*
虽然太阳还没完全出来,但是金色的光芒已经从山那头照射出来了。在水雾还未散尽的清晨,一身工作服装的邮递员站在这件府邸门口,将看起来沉甸甸的包裹,交给了门口的侍从便离开了。
待着厚重的包裹,几经周转,转到穿着规整和服的女人手中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乡间的狗大概是有几分野蛮的,早上它们的叫声嘹亮又一直响个不停,让过路的人闻声就无端生出几分害怕。
所有人普通的一天开始了。对年幼的孩子来说也是如此。
当太宰葵醒来时,身侧的被子整洁叠放在枕头上,褥子早已是一片冰凉。
虽然正式入私塾的时间比较晚,但太宰治很小就开始接受早教了。太宰夫人怕双生子的另一半缠着哥哥要玩,于是在很早之前就找来小女孩软硬皆施地警告过她。
[不可以去打扰哥哥哦。]
[等哥哥下课了之后才能去找他。]
年幼的孩子没有时间概念,于是等待太宰治的时间就变得格外漫长。太宰葵虽然好动,但她喜欢和太宰治一起去探险。只要是和治哥在一起,就是趴在榻榻米上研究障子门上的花纹,小女孩都觉得十分有趣。
但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反而会觉得看什么都变得无聊起来。
侍女阿夏捧着橘红色手鞠跪坐在地上,倾身柔声问小姐要不要来拍皮球。
葵安静地摇摇头。
阿夏捡起一根细长的红线,灵巧的手上下翩飞就将红绳织出复杂的结构,她说:那要来一起翻花绳吗?
葵还是摇摇头。
接连的拒绝显然让貌美的侍女陷入小小的苦恼之中。她看着面前难得一见的安静的孩子,小小一团坐在廊下,短小的腿在空中摇晃着,那双介于琥珀与金色之间的眼睛眺望远方。
阿夏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一样,她规矩地跪坐在榻榻米上,恍惚从斜前方那小小的身影上看到了愁绪……或者也可以叫做诗意。
也不过是青春期的女孩子,跳出了角色的束缚,她的灵魂从躯壳中悄悄地探出头来。
阿夏走过去,轻轻坐在太宰葵的身旁,往她所看的同一方向望去,“您……你在看些什么呢?”阿夏小声问。
“唔……如果是从生物的角度上来说,我在用眼睛看天哦。”
太宰葵反而回过头,露出一个像听到什么奇怪问话的表情。
阿夏失笑。她在面对自家小姐时,总是很难不笑。活泼灵动的太宰葵是所有人的开心果,她只要跳着,笑着,有生命力得,无论谁看了她都会一笑。
但这样安静的一面……还真是没有见过啊。阿夏细细在脑中回忆了自己与小姐相处的场景,确实不曾见过这样的一面。
“看天……”,阿夏嘴里重复着,望向湛蓝的天空,像印象派画家笔下的颜料挥洒了上去,她问:“天空中有什么吗?”
太宰葵也转回去望天。
乡间的空气很干净,不时可以看到蝴蝶飞过。可能是被后院的向日葵地吸引来的。
“天空有什么吗?唔……有云,有风,有蓝色。还有大象,”太宰葵指向一朵像大象鼻子的云朵,“还有狮子,”短短的手指指向一颗狮子头。
阿夏微笑着依次看过去,童真的孩子就是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要可爱的存在。
“还有一个我。”她指向一团白色的云。
阿夏顺着看了过去,分辨了一会儿也看不出那云和太宰葵的相像之处。
她不解地侧头问:“为什么这么说呢?它和你哪里有一样吗?”
太宰葵看着那团云歪头笑了。
“正是因为哪里都不一样,所以它才能成为我呀。”
话末的“呀”字,被小女孩俏皮地轻轻说了出口。
“今天的对话是我和阿夏的小秘密哦,谁都不可以讲。”太宰葵竖起食指放在自己的嘴上。
阿夏还没从那句话中回神过来,就听到太宰葵结束意味的话语。
“那少爷呢?他也不可以讲吗?”阿夏打趣般看太宰葵。
太宰葵起身,拍了拍和服上的灰尘,“所以说是秘密啦。阿治当然也不可以告诉啦!”
然后她跑到一边,捡起那颗橘红色手鞠就丢出去追赶着,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
“阿治!今天有学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昏暗的室内,唯一的光源,小小的蜡光下,圆钝的可爱面庞眨巴着眼睛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