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悟掌中划过,力道很轻,李思悟却低声倒吸一口凉气。
那声音发颤,不似作假,显然是痛着了。
风临心中生疑,目光飞速在李思悟收手前掠过掌心,一时间微愕,抬手一把抓起李思悟的左手腕,强硬地扯到自己眼前。
“伸开。吾叫你伸开。”风临瞪着她蜷起的左手道。
李思悟冷汗直冒,却不敢作声,也不敢伸开手,风临只好自己抬手去扒。
李思悟力气没她大,风临两下便扒开了手指,两手抓着李思悟的手掌一看,掌心一道道紫红伤口,新伤叠旧疤,有几道鲜红的已是皮开肉绽,伤口周围布着渗出的血痕。
这伤伤的很刁钻,李思悟是个文弱书生,经不得棍棒,打在掌心是最好,而书生右手要写字,所以打一概只落在左掌。
右掌细腻修长,左掌却青紫绽红,一对何其可笑的手掌。
风临盯着这伤看了许久,最终松开了手,李思悟飞快把手抽回背后,宽大的长袖立刻掩住所有伤痕,她正慌乱理衣,却听面前传来一声低沉询问:“你家里为何打你?”
那伤痕是铁戒尺打的,对风临来说并不难辨。而李家的女郎未犯法纪,轻易也不会有人如此重罚,猜也只能是李家人动手了。
李思悟只惊了一瞬,很快便给出了一个得体的回答:“下官于德文之上愚钝,屡令家中长辈蒙羞,心中有愧,因而自请受罚。殿下请勿上心。”
风临没有追问,只是拿着那盒子盯着看。趁着风临低眸时,李思悟抬头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后抬手行礼,小声道:“刀剑无眼,殿下万自珍重。今夜多有搅扰,承蒙殿下恩德得以脱身,下官心中感念,必定牢记。时辰不早,不再叨扰殿下,下官告退了。”
直至李思悟走出帐外,风临都没有再说话,她始终盯着那木盒的一角上淡淡的血痕。
出帐时,李思悟正心神惆怅,冷不防遭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面朝地摔了下去,满脸是灰。
她艰难爬起来,拿衣袖胡乱拂了拂面,回头一望,却见一黑衣蒙面侍卫站在身后,正慢悠悠收腿。
李思悟心中微恼,低声道:“这位军士,我有何处开罪,何故戏弄与我?”
岂料这蒙面侍卫只拿眼角瞥了她一眼,竟一个字也不答。
李思悟大恼。
正巧江墨恒前来,见状扶起人,说:“殿下命我送您出营,一会儿还得劳烦您蒙下眼。”说罢她看了眼蒙面侍卫,对李思悟说:“这人是个哑的,并不是有意开罪,许是黑夜里看不清冒失了,她也没法开口解释,还望您多担待。”
“您客气了,是我给您们添了许多麻烦,既是无心之举,又何谈担待二字,劳烦了。”李思悟作揖道谢,顺从地让江墨恒蒙眼。
黑布笼上眼睫的前一瞬,李思悟无意间又瞄了一眼那侍卫,恰那侍卫也正望着她,二人四目相对间,隐约有股熟悉的感觉,令李思悟一时抓不准。
黑布系好,江墨恒扶着她右手往前走,走至第五步时,李思悟猛然停下了脚,她站在原地,缓缓回头,被黑布蒙住的眼“看”向后方。
一阵夜风拂过,四下静然。
江墨恒扭头看她,问:“怎么了李大人?”
李思悟转回被蒙住的双眼,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弄错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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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声势浩荡,一路更有各地州府接应,初行十几日并未受什么大罪。风临路上与顾程老将军日益熟络,行至符州时,已能说上两句玩笑话。
到符州时夜天色不早,顾程将军是儒将出身,一向军纪严明,便令大军城外驻扎,不去扰民。当地知府意欲设宴款待,她也几番推辞,最终推脱不得对方热情,只带了两三个将士浅酌了一两杯便赶着回来了。
回来时正见风临在主帐中啃饼,顾程心里一喜,笑呵呵从手下手里拿过一食盒,屏退了随从独自走到风临桌旁坐下,将食盒往风临面前一推,笑道:“臣今夜赴宴,尝着那处酒肉不错,特意带了些回来,殿下不妨一尝?”
说罢顾程便抬手打开食盒,盒内躺着一碟果木烧鹅、一碟九珍肉蓉花、一碟水晶脍。风临只瞥了一眼便微蹙眉头,却不说什么,只是放下饼,双手接过顾程递来的筷子道谢。
盒内有两副筷,顾程拿起另一对,先每样夹了一口,说是自己方才没吃饱,风临见状心中微微叹气,心道:顾将军也实在善解人意,倒叫我不好意思。
见风临安静吃饭,顾程放下筷子,坐在对面笑呵呵看着她说:“臣的孙女与殿下年岁相仿,吃饭时却不似殿下文静,总呱呱讲话,每每吵得老臣头疼。”说完她似是想起孙女的调皮,边笑边摇头。
风临抬头望向顾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从前在军里,也有人给吾带饭。吾少时不得长辈疼爱,得她照拂,将她视作亲长。”
顾程一愣,风临鲜少说她自己的事,突然来一句,想必是今时某刻触及柔肠,有感而言。顾程道:“那人也是军中的?”
风临垂眸微顿,说:“是柳老将军。这也不算秘事,她一向照拂后辈的。”
“是她啊……”顾程闻名一叹,不由得感慨,“臣与她算是相识,从前也一道在守备军中历练过。二十年前匆匆一别,再回首已是天人永隔,可叹啊……”
风临没有接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鹅,放入嘴中沉默地咀嚼。
顾程老了,有时难免多愁善感,自己浸于悲伤之中良久,才道:“柳家出了她一个,也算不负皇恩了……”
风临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顾程又道:“这次飞骑营领兵来援的主将,好像也是柳家人……”
“是么……”风临应了一声,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将军,吾恰也有事要寻你。”
顾程勉强收起思绪,望向她道:“殿下请说。”
风临放下筷子道:“白日里诸将讨论攻楠安之策,吾未作声,是心中另有一番主意,只碍着有些冒险,特想说与您听听,请您帮着断一断。”
顾程笑道:“殿下既有妙想,不妨直言。”
风临道:“白日里的法子,稳扎稳打围城而攻,虽然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