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实验室里,等待结果的那一小段时间,叶羽琅照常取出手机,点开天气软件。
软件默认的首选页面显示,此刻正在下暴雨。
叶羽琅的目光停留在“气温骤降”四字很久,才看向窗外。
冬日明媚,万里无云。
京市总是干燥而少雨,正如他的世界枯涸没有甘霖。
他只是每天都习惯性看海市的天气,那是某个人ip的所在地。
想来她也许久没有发过新的动态了,或许又是在埋头拍戏。
叶羽琅点开社交平台,特别关注那一栏依然什么新消息都没有。
他本来想退出,却无意识点到热点资讯。
「于佳时死讯」
「于佳时王旌」
「警方通报王某犯罪情况」
「王旌人渣」
……
他看见少女熟悉的脸庞,被放在新闻的配图里。
一颗泪毫无征兆的滚下,叶羽琅从脚下蔓延开一阵彻骨的冰凉,浑身轻飘飘的,像他也变成了一缕空洞的游魂。
他垂眸看着手机良久,实验仪发出完毕的声音。
叶羽琅神色如常,平静而缓慢的拿出结果,回到他的位置上摘下手套,脱下白褂,一步一步向出口走去。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伞。
*
海市一连下了三天的暴雨。
马上就是新年,虽然天气恶劣,但从机场到大街小巷都仍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网络上的沸沸扬扬无法波及到现实里人们的日常生活,正如几个月后,如今轰动的民愤也会慢慢消散,人们会忘记他们的愤怒和惋惜。
叶羽琅撑起伞,与周围的笑脸格格不入。
他联系好人,径直来到王旌的别墅。
这里已经被警方封锁,有警卫员一样的人举着伞带他进去,金碧辉煌的别墅里早已没有人的气息,只剩下交错的封条和数字标识。
他被带到一个狭小的房间。房里没有窗户,四面都是沉闷的墙,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鸟笼。
墙边只有一张小床,床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玩具、破烂的洋娃娃和磨损的锁链。
“王旌是死刑吗?”叶羽琅问。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颔首,继续默不作声。
他告别警卫,一个人在别墅中走着,直到路过一片花圃。
冬天不会有粉色的洋桔梗盛开,这是一片假花。
他在花丛中发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头绳,宝蓝色,上面挂着星星一样的珠子。
叶羽琅弯腰捡起来,罔顾上面的泥土,直接戴到空空荡荡的手腕上。
如果她在最后还留有这个,是不是说明她也还记得他?
可是他等不到那个回答。
*
雨水利剑一样击打着伞,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叶羽琅从王旌的别墅里出来,又去了影视城,去了打听到的她公司的楼下,去了她拍戏取景过的地方,去了她社交账号的图片里拍到过的那些地方。
他撑伞徒步在偌大的海市中,像是一个人的朝圣。
他走过所有遍布她痕迹的地方,仿佛这样就可以填补空白的五年,和她站在同一处地点,看着同一处景象。
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后来已经走遍了她所有留过的痕迹,雨还没有停,他便继续漫无目的的走。
他路过了一家连锁的汉堡店,店里正在做活动,巨大的招牌上画着田园堡的图片,上面写着人气回归。
他路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小区门口有搬家公司的车在搬动纸箱,一个干练的中年女人戴着墨镜指挥他们。其中一个纸箱子被工人们不小心摔在地上,许多装订好的纸页和书散落一地。
他路过小区附近的花店,莫名其妙地走进去买了一束花。花店的老板说,这种白玫瑰的名字叫“骄傲”。
他走到一座大桥之下。
脚下的泥土被雨水淋得湿润脏污,泥泞不时溅起在他的鞋面和裤脚,但他并未在意,反而忽然失去力气般坐在地上,把花放在泥间。
白色的骄傲瞬间被泥土吞噬边缘,依然纯洁高贵。
叶羽琅看着花,心里在想,她会喜欢收到花吗?
可她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他想送给她,又能送到哪里去呢?
骄傲。
如果他没有这么骄傲,宁愿低下他那清高的头颅主动去找她,哪怕是苦苦哀求和纠缠,现在会不会不是这个结局?
他多想陪在她身边,一直一直都非常想,想了这么多年。
他还没有告诉过她,他从见她的第一面就喜欢她,如果她能稍微回应他一下,哪怕只当他是个慰藉,哪怕只是偶尔理一理他,他都愿意的。
可是没有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桥的阴影落在泥土上,像一口无形的巨大棺材。白玫瑰悬于棺上,逐渐被雨水浸泡。无数颗雨点连续不断落下,从远处看却像是一条条静止的线构成的平静画面。
花瓣即将解体的那一秒,雨停了。
叶羽琅看着手腕上宝蓝色的头绳,绳身的几股细线纠缠连结成对,他空洞漆黑的眼睛找到了一处焦点。
*
“你现在的研究一旦成功,问鼎诺奖不是问题。”
办公室里,乌老对立于案前的叶羽琅说。
他把得意门生的辞呈拍在桌上:“你就算自己不想干了,也得考虑人类科学的发展进程……”
“人类的进程与我无关。”叶羽琅说。
乌老揉着太阳穴:“好,那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听王老头他们说,你最近到处去请教平行世界和量子学的前沿问题,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你提出的那些问题听起来和专门骗人的某些民科一样?”
叶羽琅沉默不语。
很久后他说:“就是您听到的那样。”
乌老只好说:“你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