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宠的料。
可若真是养子……
晟云洲目光漆黑,见不到底,朝御座旁纤弱的少年望去。
男生女相的小白脸,眉宇极度秀气,一身墨绿的圆袍,头上戴着黑漆软翅巾冠子,脖颈上围了条白绸纱般的巾帛,听说是小时候脖子受过伤,遮疤痕用的。
钦点的十名阅卷官开始传递今日的考题,晟云洲低头,抬着眼梢冷睨。
只见御座上的少年四顾环望,噙笑与女子细声说话,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眉眼攒着不尽的笑意,伸手勾了勾他的鼻梁。
晟云洲心底冷嗤了声,低头一看,殿试的考题,仍是他三年前就出过的。
翰林院这帮儒生不要脸了?
若翰林院的大学士们听到他的责骂,非得戚戚喊一声“冤枉”才是。
哪是他们不想出题呢,人太后家的小少爷喜欢这题目,非要拿这尘封箱底的卷子出来考,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有什么办法。
晟云洲心里不爽,奋笔疾书。
大殿内十分安静,贡士们埋头苦干。
闻锦沏了杯茶,轻轻放到太后面前,杯底磕在桌几的声响极细,但在这样肃静的氛围中,仍显得十分清晰。
她转眸,朝殿内绕了一圈,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较为熟悉的身影上。
他穿着她赔的月白色圆袍,低着头,笔尖行云流水,想必胸有成竹。
握笔的样子,似曾相识。
太后见她愣神,侧过身子,轻轻拍了拍她。
闻锦回首,转而大殿右侧,她刚刚凝望的地方,传来一声笔杆猛然折断的声响。
阅卷官在考场里巡视,其中一位闻声转头,只见白衣士子写了大半的锦绣文章,因为手上狼毫的折断,滩上一大片墨渍。
殿内的宦官立即拿来新的狼毫上前更换,阅卷官望着他案桌上废了的考卷,瞄一眼漏了一半的沙漏,略有沉吟,“这可如何是好?”
转见太后与少年都朝这厢望了来,阅卷官斟酌片刻,决意上前禀明,白衣士子却开口道:“一点小事,不必烦扰,小人重新写便是。”
“你来得及吗?”
“嗯。”
新的纸卷在眼前铺开,晟云洲重新拿起狼毫,反复摩挲着残留在指腹上的木屑划痕,企图用疼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丝丝血珠不断渗出,行云流水的笔墨再度复现眼前,较之方才清俊的字迹,落笔多了几分凌厉。
阅卷官仍然上前禀明了此事,太后见男子专注地低头,“他既说可以,就先由着他写吧。”
阅卷官重新回到大殿内巡视,闻锦目光一瞬,再度朝大殿右侧那抹白色的清隽身影看了两眼,略有沉思。
又一盏茶过,闻锦亲自提壶走入后殿,为太后换盏。
临下台阶,她双眸朝殿下侧立的两省都知王守仁觑了一眼,王都知愣了愣,退身随她而去。
“这次殿试的笔纸,可是由内务府统一安排?”廊道前,闻锦接过新茶盏,低声询问。
清越的少年声,她反复练习了许久,盖不去骨子里的那股江南轻软之气,一出口,带不出任何威摄力。
却无人敢怠慢分毫。
王守仁在她身后拱手称是,闻锦蹙起眉稍:“内务府做事向来谨慎,按理说,不该出这样大的疏漏?”
王守仁略停了停。
他本将方才一事看作意外,更多以为是那士子临场紧张,没把握分寸,毕竟他不吵不闹,从未将问题怪罪到狼毫上。
此刻听闻锦疑声,他稍作沉吟,“您是觉得……”
自太后身旁的梁总管逝世后,内务府一并事宜交由皇后身边的李总管统理。
虽也是个认真负责的,却是个老好人,远不及梁总管御下严苛,纵容久了,宫里宫外私相授受的事,自然多了起来。
平日一些小打小闹也罢,笼统不过是东西多分了这厢,少给了那厢。
可若有人想借后廷的手,管到前省,就越界了。
这也是闻锦会关注到的原因,“烦劳王都知查一查了。”
虽然不用查她也猜得到,多半是因为那日榜下的事。
吕家败就败在后辈不争气,吕大郎若能将他一半的报复心放在正途上,也不至于至今还在府内做个管事。
只是若要在太后面前提一句整顿与公正,她尚需要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