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甲板,少年冲着码头上的他摇手:“宋官人,你一定要当大官啊!”
夜航船逐渐远去,男人在桥头略停了会,直到船只过了城门,他才垂下双眸,准备离去。
忽而一阵夜风吹过,空气中弥漫起馥郁的花香。
一轮接着一轮顺风而来的官船与夜航船擦肩,开始驶入渡口。
船上铺满了花卉绿植,缥缈如纱的夜幕下,经月色一照,好不绚烂。
正前方带头的船上,挺挺站立一人,风姿潇洒,气宇非凡。
晟云洲抬首一望,迎上一张熟悉的面庞,目色沉了下来。
据闻四月中,小公子的诞辰将至。太后娘娘将在皇城大摆宫宴,特地派遣小国舅爷奔波各地寻找奇花异草回来,为其庆生。
四月中,亦是他的生辰。
刘曜满载而归,正在船头与上林苑的属官嘱话。
长夜漫漫,身后的汴京城万家灯火,男人独自站在码头前,颀长孤立的身影,吞没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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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云洲本以为,以他如今的身份,昨夜能在码头远远瞻仰一把国舅爷的尊容,实属难得的巧合。
没曾想,今日,他再度在漓园大门前看到了他。
这日迟暮,晟云洲下值回家,负手而行。
回想着牡丹的话。
有关聘媳传闻的具体。
她说,当年,确实有这么个姑娘。
大雨天出现,鲜有人知。
后来,她又销声匿迹,或则,有人故意隐瞒了她的行踪,以致他们都不知道她是谁,人又在哪。
晟云洲问及她为何会应聘。
牡丹道:“听国公府老奴透露的口风,她当时答应的理由,好像说的是自己穷。”
为了钱?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国公府给的聘礼丰厚,他也留有一大笔家产。
可漓园现在住的是个男人,他的屋子应该是充公了的。
那她现在是住在刘府吗?
晟云洲续问,牡丹垂首支吾,道他们只查到了这么点,其他,亦不知情,那女子的行踪不定,有人暗中相护,也从未抛头露面过。
连他们都查不出,他这小遗孀,够神秘的。
怪不得敢同他一个陌生人说身份,说了也无关痛痒。
不过她会说,也是觉得他不会起什么坏心眼吧。
晟云洲低头思忖,感觉确实与他无碍。
他没什么介意的感觉,甚至有点局外人的既视感。
毕竟,也不是他心甘情愿娶的。
算不得数。
那些钱财他现在也要不回来,给谁都没差,她想要,拿去便是。
晟云洲绕过巷口,到达小故里街道。
远远看见朱漆大门前停了辆马车,半阖的车窗里,坐了一名男子。
晟云洲径直越过,来到家门前,推门而入,对方听到了这厢的动静,推开窗柩,朝他看了过来。
梁冠下的,眉宇英俊,风姿依旧,正是昨夜船板上的国舅爷,刘曜。
晟云洲恍若未闻,转身阖上了门。
方才刘曜叩响漓园的大门,春月那小丫头出来迎接。他来时看见隔壁小院有了牌匾,略问一二,春月便倒豆子似的全给他说了。
国舅爷也很是惊奇居然有人愿意和闻锦做邻居,目光忍不住多了两分考究。
岂料对方哐地送了他一个门影。
晟云洲一想到是他把小白脸引荐给太后,心里就不由生气,把门一关,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他要找闻锦,家仆不该请他进去等吗?
怎么待在马车里,就像吃了闭门羹,可怜兮兮的。
难道,他和小白脸的关系不好?
晟云洲想起现在的漓园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与刘曜息息相关的人,不禁蹙起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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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怎么不进去?”闻锦见到刘曜一直待在门外,也很吃惊。
以往漓园大院,国舅爷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都不用和她招呼,更不可能守在门口辛辛苦苦等她回家。
刘曜一见她回来,冲上前便拽住她的衣袖,面色又是期盼,又夹杂着一丝胆怯。
闻锦望他一眼,迈步朝大门走去,连带着衣角上的他一并往前,“你若真的想看看,就更该进去了。”
刘曜脚步有点拖沓,像在质疑她,又像在自言自语,“真的是她吗?”
闻锦头一回见到风流潇洒的国舅爷这么忸怩,顿住脚步,诚恳回答:“我不能保证,但确实和你房中画像上的人,很像。如果不是,就是你画的不好。”
“......我只画过她一个人,怎么可能画的不好?”
“那就去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