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江燕婉此时再翻不出大浪，就任她去了。
燕婉摸了摸怔住的雁心，雁心身子是僵的，只有一双眼睛蓄满了眼泪往她脸上看。
她说：“你不要担心，太子妃肯定会收留你们的。去了娘娘那里，字得好好练，知道吗？”
她又摸了摸吓傻了的阿婵，向董瑾示意，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文华殿的路上，黑色的云向下一压再压，雷在云间滚动。
董瑾引着她进到太子读书的小院，院里没人，只有书房的门开着。
那门很黑，比天上的云还要黑，黑得密不透风，只消看上一眼，就要叫人喘不上气来。
燕婉攥着拳头，挺着胸膛，走了进去。
董瑾站在燕婉五步开外，他抱胸看着燕婉，那消瘦的背影走进了书房，他咧起了嘴角。
屋里没点灯，只有外头一点天光映进来，只能借着这点微弱的天光看出屋里大致的样子。
她一进去，就听到马应珏的声音，他说：“跪下。”
她这才看到前头书桌前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看她迟迟不跪，怒气更盛，他说：“我叫你跪下！”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怒气，在心里可惜屋子里太黑，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上前一步说：“为什么要跪？我何错之有！”
马应珏冷笑出声，他说：“侧妃娘娘是想不起来有董琅这个人了？”
他走到她面前——同燕婉想得不一样，这张脸，只有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他的眼睛还好好的呆在他的眼眶里，用力地压抑着杀掉她的恨意。
他恨极地说：“还是你想不起来有这块玉佩了！”
他手一扬，把那块玉佩砸到她脸上，她抬手挡了一下。
他见此情景冲上去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咬着牙说：“还敢躲！”
这巴掌打得她跌坐在地，眼冒金星，她咬着牙要站起来，一时却站不起来。
她索性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眼睛像钢刀刀刃一样又狠又亮。
她说：“玉佩怎么了，董琅又怎么了，怎么这种腌臜事你做得，我做不得！”
她冷笑一声，说：“就凭你是太子？就凭你是我的丈夫？就凭你是男人？！你承诺过我的事！一样都不放在心上！这种事，我不光要做，我还嫌自己做得少了！”
马应珏气极了，他破口大骂：“疯女人！蠢东西！脏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话！”
“哄——”一道惊雷劈下来，亮光瞬间照亮了整个书房。
马应珏的脸彻底地扭曲在一起，他的眉毛连着额头挤在一起，突出两颗要掉出来的眼珠子，嘴撕扯到最大，露出他惨白的牙齿，他的脸，全然涨红了，用力地喘着粗气。
燕婉笑出声。
她抹了眼角的泪，真的是，很有趣。
她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又是一道惊雷——又一个人影朝她冲过来——亮光照亮了他的脸——是董琅——不断有滚滚的雷声响彻整个屋子，不间断的闪电，炸得屋子彻亮。
他一把把她摁到地上，不准她起来。
她慌了，她跪在地上，伏在马应珏靴前，说：“董琅！董琅！是我！是我……让我起来！让我起来！让我！……”
“让我起来……”
董琅摁得很用力，他大概是一只脚跪在她背上，用力制住她。
她不住地挣扎着，耳边是轰鸣着的巨大雷声，闪电的亮光一次又一次劈在她脸上。
雷声停下时，她挣扎得累了，她只昂着头，脖颈要断掉一样，身体跪折着，艰难地喘气。
董琅摁着她，马应珏看着她。
董琅说了一句：“殿下面前，容不得你放肆。”
燕婉迟迟不能相信，是董琅。
她试图背过身去看他一眼，奈何董琅压得极紧，压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破掉。
她又止不住地扭动，止不住地挣扎。
忽而又是一记惊雷，远比前面几次激烈得多，像要把天凿裂，把地凿穿，震得燕婉耳朵疼，刺眼的白光炸进来，明光烁亮，照得这间屋子纤毫毕现，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角落，像是□□着突然地出现。
于是燕婉看到了一个面具。
那是一个青铜镀金的半截面具，顶上有两角，面目狰狞，似哭似笑，非哭非笑。
燕婉睚眦欲裂。
这么久没下下来的雨，终于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