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若狂，到后来蹲在地上，看着那一小点点的绿芽。她能感受到，它们是怎么艰难地从土里挣出来的。
外头的阳光和空气多好呀，是吧。
于是她也学着它们，把头抬起来，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太阳照到她的眼皮上，闭上了眼睛也看得到亮。
菠菜好种，出苗以后就不用太操心，再来这段时间寒江雪只叫她顾好自己那一亩三分菠菜，别的不用她，因此这几天燕婉在小菜田待得不久，也不用起得那么早，下完田慢悠悠去孤舟那里报到，她最近身体有长进，原先的早课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负担了。
她起初还有点担心孤舟知道了会给她加练，哪晓得孤舟早就知道了，只是没什么反应，甚至有时候还同她一道，在她屋里优哉游哉喝口茶再去。有一次燕婉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加练，她回说：“有什么好加的，功夫又不是一天练得成的，不差这一天两天。”说完啜了一口茶，头也不抬又说：“你想加也行。”燕婉摇摇头：“那还是慢慢来。”她又慢慢喝茶，哼唧一声意思是好。
说到孤舟，燕婉有时候觉得她像只懒洋洋的老虎——尤其是孤舟吃完饭喜欢到屋里的贵妃椅上摊着，那椅子上铺了洋红色的滑溜溜的缎子，这时候她就更像吃饱喝足的老虎，还是皮毛油光水滑的那种。说话也是那样，没什么好在意一样，平日里眼睛半闭不睁的，像在养神的大型野兽。
然而孤舟练功时气势完全不同平日——一改往日慵懒随性的气质，整个人立刻变得凶猛剽悍起来，她拳法了得，精通各门拳法，燕婉是个门外汉，但一眼就能晓得她必定造诣极高，只见她出拳灵活快速，舒展有力，身正步稳，刚柔并济，不仅如此，她耍起各式兵器来，那些长枪短剑简直像是自己的四肢一样，真叫一个炉火纯青。
燕婉每每看孤舟打拳，心里都自发涌出一股学武的激动和向往来，可一到自己，连早课也只是做到将将过关，连招式也摆得不大标准，难免灰心。
孤舟知道了，淡淡安慰她：“学武既要天赋又要时间，你天赋不算顶尖，又只是刚刚起步，不用灰心，也不必强求，顺其自然。”燕婉听了心情复杂，又确实不得不服。
于是她又按捺情绪，每日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练好基本功。
一晃就到了菠菜收获的时候。这时候刚过寒露，早起去小菜园已经能感受到凉气了。秋天的菠菜长得又好又多，又不着急收，因此燕婉只收了一些菠菜准备晚上带到寒江雪那里做了吃。
晚上众人围坐在一起，笠人端着清炒菠菜上来的时候，寒江雪和雁心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东西，大概是一些经文哲理，这时候阿婵又端了别的菜上桌，燕婉顺手接过孤舟手里的汤，放在最中间，坐下以后，众人就准备开吃了。
那盘清炒菠菜特意放在燕婉前面，燕婉先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她看着白白胖胖的米饭上躺着的翠绿油亮的菠菜，一时之间突然就有点舍不得吃了。
笠人打趣她：“啊哟，还不好意思吃了啊？”众人都笑起来，但都没动筷子，心照不宣地等着她吃第一口，燕婉就更不好意思了，叫大家先尝一尝，但大家也只是笑她闹她，却也没动筷子，她觉得感动极了，泪眼汪汪地说了两个字：“大家……”突然伸出一双筷子，从她面前夹了一筷子菠菜，直接夹到嘴里。
笠人眉毛倒竖，往孤舟那边一瞪。
大老虎细嚼慢咽，又慢吞吞地说：“干嘛，她叫我吃的，吃个饭这么苦大仇深的。”笠人又拿眼刀剐她——“咳”于是她又嚼了嚼，冲着燕婉说：“还行，我吃着挺清甜。”
燕婉那两滴金豆豆给她笑得憋回去了，说：“吃着好就好！我第一次种！你别说还有点儿难。”大家都笑起来。
不过片刻，桌上又丁零当啷地热闹起来。
“我说，我最近写了个武侠话本，挑个有品位的给她看……”“啊哟，孤大呆子还会写话本！我说你之前这么认真鼓捣你那几个字儿呢！”“是了！笠人姐前阵子还问我这事儿呢，什么话本来着？”“武侠！武侠话本！”“讲啥的说来听听……”“咳咳！有个女侠出生……走遍名川大山，走过各省各州……”“那肯定吃过好多吃的是不？”“不是，阿婵，重点不在这儿……”“嗯，阿婵的提议倒是很好，我觉得你是可以适当写一些进去，丰富丰富内容。”“娘娘看过了？”“嗯，我......”“别说别说先别说！”
香的米饭，热的菜汤，来来去去夹菜的筷子，大家边吃边说话，明明天天就在一块儿，却有说不尽的话，可就这样寻常的光景，燕婉却觉得好像永远也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