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小玄儿来了寒江雪的小院子,燕婉她们也跟住过去一样了,寒江雪还特意给她们收拾了一个屋子出来。
几个人平日里种种菜看看书,带带娃斗斗嘴,练练功夫写写话本,洒扫庭除,内外整洁,日子倒也过得滋润舒心。
最近宫里兴起做荷包——把那绸缎纱罗细细裁了,描出各样吉祥多情的图案,一针压着一针密密地绣,花上十天半个月,不厌其烦做一个压金刺锦的小荷包来,那上头图案别致可爱,有绣凤穿牡丹的、喜鹊登梅的、还有绣蝶恋花、鱼戏莲的,也有绣了五毒,往里头装香草驱邪的。有手艺好的宫人还能靠这个赚上一点儿银钱。
寒江雪小院里没有一个有这么巧的手的,不过她们也不爱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寒江雪就不说了,现今一门心思想着那些花果蔬菜,再有别的心思也不过是看看书练练剑罢了,孤舟更是,平日里除了睡觉和练功,就是鬼迷心窍一样钻到写的小说里——目前看下来还没有要醒的意思,笠人嘛,她倒是有一双巧手,然而志不在此,你让她倒腾荷包赚钱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阿婵年纪小,荷包倒是感兴趣,不过只想知道里头的香草泡水什么滋味,雁心更是不必谈,现下虽说倒也不再天天纠结那些佛祖菩萨的问题,不过现在每天忙着学习医术,每天进进出出晾晒药草就有的她好忙。只剩一个燕婉,她?她跟别人说的,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那天雁心从外头进来,拿来一个鸡心形的小荷包,靛蓝底的,上头绣了小巧精致的五毒。
屋里坐着寒江雪和燕婉,寒江雪正看着书,燕婉吃着桃花酥,一手的屑渣,一眼就看见雁心拿了这么个荷包进来,忙搓搓手指,把指头上的饼屑弄干净了。等了一会儿,只看雁心背对着她忙活,无心一样问:“忙活什么呢?”
雁心背着她,忙着把香草和一些驱虫的药草往荷包里塞,听见她问,回答道:“往荷包里塞香草呢。空青给了个荷包。”
就这样?——燕婉长长哦了一句。
雁心笑了一声,说:“空青手巧,想着咱屋里的小公主呢。她说啦,专给她做的,说咱们这里花花草草多,春天肯定虫多,给了我一个,要我往里头放点驱虫辟邪的。”
她走过来,把手里的荷包往燕婉眼前晃了一下。就拿到床铺那边挂起来了,临了还逗了逗床上睡着的小团子。
燕婉往那边看,看见那上头吊着的小小的荷包。
她想,上头那五毒绣得挺好看的,褶皱做得也漂亮,靛蓝色的底子,蜈蚣的脚用明黄的线绣的,螯牙是暗红色的——颜色配得正正好,空青手真巧,心思也巧。
寒江雪从书里抬起头,就看见燕婉痴痴望着那个荷包。于是寒江雪轻轻咳了一声,把燕婉惊了一下,又赶忙去吃刚吃了一半的桃花酥。
寒江雪笑:“那么好?你还要吗?”
燕婉呛了一下,说:“没,我就看看,我跟一个小孩儿抢荷包干啥。再讲我也早过那个年纪了。”
寒江雪又笑,说:“我问你桃花酥呢?这么好吃吗?我看你一口气吃了一盘了。不干吗?”
燕婉才觉得嘴里快干死了,慌忙往嘴里灌茶——好险没噎着她。
隔天寒江雪从菜园子回来,进门的时候屋子里只有笠人和燕婉,笠人正给屋里的花换水,燕婉又在吃桃花酥。
寒江雪坐到她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从燕婉那里拈了一块桃花酥,就着茶吃。
吃着吃着突然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如意形的小荷包,放在桌上,问燕婉:“我路上捡了个东西,你说,是什么?”
燕婉眼睛一亮,大叫道:“呀!荷包!”赶忙把手往身上擦,去摸那个荷包。
这个荷包比昨天空青送的那个还要巧。艾绿色的底子,料子还有暗纹,上头用朱红和粉红点了几朵桃花,用芽绿和竹青绣了几片绿叶,又在那桃树上绣了一只小鸟,那小鸟的嘴是鹅黄色的,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跟真的一样。
寒江雪笑眯眯地吃着桃花酥,看着燕婉摆弄那个荷包。
笠人听燕婉大叫,转过身来,看见这一幕。她晓得是寒江雪有意买给燕婉玩的,看燕婉欢天喜地的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说:“呀,这荷包真漂亮。”
燕婉点点头。笠人又说:“这么漂亮的荷包,肯定花了大力气做的,丢了的人得多着急啊。”眼见着燕婉拿着荷包的手僵住了,嘴角迅速耷拉下来,她又说:“娘娘,您在哪儿捡的啊,燕婉,你拿给我来,我去看看,她们肯定会在附近找的……”
寒江雪一看燕婉像被人浇灭的火一样,嗔了笠人一句,说:“别逗她。”
笠人笑开花,说:“娘娘,您倒是把她跟女儿一样养。”
寒江雪说:“她年纪小,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又把那个荷包往燕婉手里塞,说:“别听她的,拿着。”
笠人见燕婉想要又不敢收的样子,又逗她,说:“娘娘,这可不兴拿啊!娘娘说是捡的,可你拿了,丢了的人又得花心思去做了!”
燕婉一听,立刻摇摇头,把荷包往寒江雪那里推,寒江雪着急,把荷包往她手里一放,收回手来,说:“买的!花钱从别人那里买的!”转头又嗔笠人:“你说你,你老吓她干嘛。”笠人朝她做了个鬼脸,放下花瓶就溜出去了。寒江雪只得摇头。
这时她转过来朝燕婉说:“我买给你的,你收着,啊。”说完她起身就要拿书去。
燕婉突然问她:“为什么要买给我,我有好多荷包了,也不是玩这个的年纪了……”
寒江雪说:“我看你喜欢,我就买了,怎么啦,这个荷包你不喜欢吗?”
燕婉低垂着眼睛摇头,说:“不是,喜欢的……”
寒江雪不等她说完,摸摸她的脑袋,说:“喜欢就好,那你收好了。”她转身就去拿书去了。
燕婉摩挲着那个小小的荷包,她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荷包——棉布底子,花草绣得很拙劣,上头也有一只黄色嘴的小鸟。
那年元宵,母亲难得闲下来,带着她和小弟出街。那个时候小弟刚上学堂,还不太适应夫子的管教,成日耷拉着个脑袋,她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虽然母亲平日对小弟也总是严加管教,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