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流的买卖?八成只拿她当个玩意儿,见到了,想起来了,放在手边玩一玩,你又何必自降身份,去招惹她?”
孟彩容拧着帕子,仍不开解:“可是你之前也说,魏将军洁身自好,身边连个莺莺燕燕都没有,她算什么东西,还能近身服侍。”
孟夫人皱眉轻叹:“凡是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便是咱们家,你爹还有三四房姨娘。魏无涯少年英雄,以前的确不曾见过他身边有女人,可你想想,他如今已是二十五,身边一个人没有才是奇怪。你还年轻,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可你要知道,往后做人家正头夫人,少不得要同那些侍妾姨娘打交道,别往心里去,权当养着猫儿狗儿的,听话恭敬的就留着伺候,不听话的提脚发卖就是。”
清波的出现,她自有一番打算。原本生怕魏无涯真如传言一般,伤了根本不能人道,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宝贝闺女嫁给他,但这舞姬若真是跟他有首尾,反倒不愁了。便是彩容进门,一个出身卑贱的舞姬,打发就是。
她的百转千回,孟彩容不知情,一想到要和别人分享魏无涯,她就一阵苦闷:“旁的也罢了,凭她那样不堪的出身,也不怕脏了将军府的地。”
孟夫人勾起嘲弄的笑意:“男人嘛,沾花惹草,都这样。”不过她有了新的计较,缓缓道:“不堪有不堪的用处。”
*
院墙上的凌霄花盛放,密密的花朵远看如火霞,绿色叶反而掩在其中,看不真切了,当中有一朵花开的格外大,颜色绚丽,花蕊中间显出如朝霞般的鲜红色。
小屏特意搬来矮凳,垫脚摘下来,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捧到清波面前:“这朵花儿开的最好,我摘来给姑娘簪发,一定是顶漂亮的。”
清波从回来就不大说话,午饭也没吃几口,卧在窗下罗汉榻上歇过午觉起来,主动分绳打起络子。
小屏怕她伤怀,特意摘花来讨她欢喜,清波心中动容,含笑道:“开的这样好,簪发倒可惜了。它可入菜熬粥,有凉血祛风、镇痛消炎的作用,你吃过没有?”
小屏见她展颜,放下一颗心:“只听说过可以入药,倒没吃过做的粥。”
清波笑盈盈的:“用来炖鸡也好,等城中安定了,改日请你去铺子里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便又打听外头情形,小屏听她的意思还想回去,斟酌道:“姑娘是因为今天孟姑娘说的那些话吗?其实那些话,姑娘根本也不必放在心上,将军惦记你的安危,请你住着也是将军的意思,所谓出身身份,将军都不讲究,姑娘又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
清波没想到短短一面,她竟肯这样推心置腹,说些安慰的话。
她心中感动,拉住小屏的双手,诚恳道:“起先听她说的这些,我的确是生气伤心。后来细想想,她说我当过舞姬,周旋宴饮也是实情,我并没有好生气的。她说我左右逢源,以色侍人是假的,我没有做过,堂堂正正,自然更不必为此生气。没入奴籍身不由己并非我能选择,可自打我拿回身契之后,再没有阿谀谄媚,曲意应和,哪怕开个小小的鱼汤面馆,也是脚踏实地,清清白白做人,所以她说那些话,我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小屏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还要急着回去呢?”
清波看着她,笑容如夏日的黄昏一样,绚烂而短暂:“将军府毕竟是将军府,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清波只是温吞绵软,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心里门儿清。孟姑娘的敌意并不会空穴来风,加上席中听到的那些话,她已经能猜到,孟彩容是拿她当做假想敌了。
包括和魏无涯之间,他屡次相救,变幻的态度,一次次的接近还有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都是她心底最隐秘的心思。她往日并不敢想,直到留她住在将军府,她才第一次有了慌乱的想法,昨日长谈后,清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长久没能回神,夏夜的清风相送,天际酸凉的星光,仿佛跳动在她的心头。
然而孟彩容的一席话,彻底击中她内心最隐蔽的角落。
她这样的身份过往,哪配和魏无涯有什么牵扯,单单出现在将军府都是错误。
她不自苦,甚至很有自立自强的劲头儿,可是清波清楚的知道:在这些达官贵人的眼里,不论她怎么挣扎,也只是匍匐在尘埃之中,和泥土草芥一样,任由人踩踏。泥土脏污,怎么好玷污大将军的袍角,便是曾经不小心沾上泥点,也早就该洗干净了。
认命吗?清波反问自己,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