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夷自是对最近的许宸奕觉得意外,楚檀汐自从崔长青被发配陲南之后没几日,她几乎是日日都在让落虹院的那位伴驾。
而许宸奕,以前因为楚檀汐一点点的分心就记得上蹿下跳的人,最近却是毫不在意一般,除了看书写字便是辅佐小皇帝,俨然没了过往的醋意弥漫。
不正常,这两人太不正常了。
周夷这位“百晓生”自然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顺着味就找到了许宸奕。
“我听闻娘娘过几日要和杨珏一同出宫,你可知晓此事?”周夷手上拿了卷书,心却没在书上面。
许宸奕点点头,未曾多言。
“你不急吗?我都替你急!”周夷一把扔下手中的书拍案而起。
“你急什么?”许宸奕抬眸瞥了一眼人,自是有些不解。
“前不久你还说要让娘娘回心转意,如今便不作为了?我其实真的很好奇陛下你能回来的缘故……”周夷泄了气,指望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难上加难。
“不必心急,她如今偏爱杨珏我是知晓的,不过她自由决断我又何苦着急。”
周夷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心情很好,太奇怪了……
是日,楚檀汐便装出宫,许宸奕亦前来香颂,他刚想扶着人上马车,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杨珏截了胡。
许宸奕愣是看着一双白皙的手先他一步搀扶住了楚檀汐,一瞬间的错愕,男人说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楚檀汐握紧那只手后本能地在许宸奕和杨珏之间打量了一会视线,却没有什么表态。倒是杨珏,仍旧恭顺地向许宸奕垂眸颔首一番,许宸奕心中发堵,默默将手背在身后,尚未行礼便转身告辞。
“娘娘……我可是做错了?”杨珏明知故问。
楚檀汐心情复杂,杨珏的小把戏在她这位上一届的宫斗冠军面前眼前未免低劣,但女人任就笑了笑。
“不怪你,是他脾气古怪。上车吧。”她浅浅一笑,却在背过杨珏之时收敛了脸色。
此行出宫要去德胜酒楼见一人。
江家,江瑜瑾。
也是那位和她楚檀汐算得上青梅竹马的人物。
楚檀汐许久不曾见过这人了,上一次江瑜瑾请求再见她面还停留在许宸奕驾崩不久之后。
马车颠簸,楚檀汐的思绪却一时间被迁回了儿时。
——
上京的雨季总是格外的多,独独有一年,在楚檀汐记忆里,是雨最大的时候。
十多年前,楚家夫人薨逝,楚家上上下下挂满了白幡,哭声不绝入耳,人群中哭得最伤心的便数楚家大小姐,楚檀汐。
那时她尚未到豆蔻年华,便失去了生母,母亲临死前最不放心的便是她,曾在病榻前拉着她的手,双目凝视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话。
小女孩啜泣着,看着母亲苍白的脸以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母亲拉着她的手放在了一旁江瑜瑾的手上,看看楚檀汐又看看少年老成的江瑜瑾,终是未留一字,那手便松开了。
楚檀汐一时间眼泪决堤,松开了江瑜瑾的手扑在母亲身上嚎啕大哭。
“檀溪妹妹,好好哭一场吧,我陪着你。”江瑜瑾道,他再次牵起女孩的手给她力量与陪伴,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
江瑜瑾是她母亲给楚檀汐临终前定下的娃娃亲,江瑜瑾长她一岁,为人聪慧,稳重老成,是楚母看来唯一值得托付的人。
至少那时,楚檀汐也这么觉得。
好景不长好景不长,楚檀汐的父亲意外被一勾栏女子缠上,不得已立了一位继室,也就是刘氏。她为人泼辣、带着风尘气息甚是会胡搅蛮缠,就连楚父亦拿这人毫无办法。
楚檀汐没少在她手下吃亏,刘氏惯用伎俩便是在勾栏瓦舍学得那一套,若是谁不听话,便关到柴房里面,钉死门窗,不送吃喝不送碳火。
这种素来用以下人奴婢的卑贱手法,却总是会在楚父离府之时,落在她这位嫡小姐身上。
“我错了......楚夫人,檀溪知错了......”
对黑暗和幽闭的恐惧,让幼年丧母的女孩格外无助,楚檀汐无数次地无力拍打着门窗,一次次地屈服在这个寄居在她家中的蛀虫母子,以至于愈发对刘氏顺从……
而在那一段难以启齿的日子,江瑜瑾却无法救她分毫。
楚檀汐找他哭诉,江瑜瑾闻之,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隐忍却又无奈,只能皱着眉头道:“檀溪妹妹,你且再忍上一忍……等到以后,一切都会好的,我答应了楚夫人,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当时,她也只认为,只要熬了过去,以后嫁给了江哥哥,就不会再这样了……
这一忍,便忍到了两家婚姻作废,她因为父亲触了天子逆鳞,却要被那可恨的刘氏拿自己保全她的侄女,竟然主动把她献给一个暴君。
楚檀汐当时唯一想到的便是江瑜瑾,只有他可以救自己于水火,却换来他的一封书信。
“檀溪妹妹,圣命难违,与我而言檀溪妹妹也只是妹妹而已,既然无法身为夫君相户,但我永远是你的兄长。”
楚檀汐看到时,几乎颤抖,她不信江瑜瑾是如此薄情之人,甚至为此收拾好了行囊,在此修书告知:只要他还愿意带她离开,天涯海角从此便只他们二人。
可是,那晚楚檀汐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江瑜瑾还是没有来,等到子时他仍旧没来的时候,楚檀汐才认识到了自己是多么可笑。
她拿出书信,亲手点燃了它,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那晚,桃花灼灼开得是那般夺目耀眼,这片承载了她和江瑜瑾的童年之地随着灰烬一点点消弭。
楚檀汐进宫前学会的第一课,便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以至于到现在,所有人还是告诉她,要和过去做个告别......
刘氏带着楚家的人很快找到了楚檀汐,这一次她没有跑,反而一言不发顺从地回了宅邸。
因着要入宫的原有,刘氏难免不好再苛待于她,却还是用阴阳怪气的口吻告知:“别再想你那个娃娃亲了,江家早就告诉我们了,他是江家独子,以后是要考取功名,扛起整个江家的,断然不会陪着你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