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困惑的好几日都没有睡好。她也分不清。后来小八同章询下了一场棋,小八输了。回来她就告诉我,她确实对章询有意。” 蒋英德淡淡复杂,“小八自幼亦棋艺见长。六叔爱甚,赵东阳更甚。菩娘淡泊名利,唯有手弈时寸步不让,绝不服输。但那天她在唯一介意输赢、最引以为为豪的领域认输了。只因她舍不得章询输……菩娘输了心,都怪我。” 田绾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闷闷发笑。蒋英德问她,低头看她脸。 田绾只好说:“那万一要是蒋妹妹棋艺不精呢?要是单纯就是她技不如人,她就以为自己喜欢别人。那岂不是蒋菩娘这一辈子要喜欢很多人。” 蒋英德:…… 蒋英德宠溺的揉了揉田绾的头,“傻瓜。”他拿出一枚铜钱放在她手心。 蒋英德说:“你抛过铜钱吗?其实铜钱抛上空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期待的答案。根本不用到技不如人的那一步。棋以百步走,开局十手定局势。小八布局的时候就知道她在期待着什么结果。” “至于,技不如人?也许天大地大,人外有人。但在陇东,小八她战无不胜。” 蒋英德想起小时候的蒋菩娘。淡淡复杂。小八自幼以棋为友,小时候她的每一个棋子甚至都有名字。小时候蒋家的兄弟姐妹都以为蒋菩娘在和鬼说话。 “英德,你和田姑娘坐在这里……赏月?” 章景同风尘仆仆带着夜露,和焦俞、环俞刚回来。 田绾竖起手指,悄悄指了指亭子里的人。 田绾说:“嘘。” 章景同温眸映入明亮灯火下的水亭,石桌上夜幽昙优雅舒展。蒋菩娘素手叩桌,撑着梨花软嫩的腮正在认真思索棋局。孟宜辉眼睛片刻不移,偶尔才往棋局上落一眼。 霎时间,章景同觉得夜更深了。天好像更暗了一些,浓墨一样黏稠的夜色里四处都是黑乎乎的。唯有水亭明亮如昼,蒋菩娘和孟宜辉言笑晏晏。 章景同突然正面的、清晰的意识到。下次他再见蒋菩娘,就不是故友妹妹了。 蒋姑娘会变成孟夫人、赵夫人、田夫人、李夫人。蒋菩娘会琴瑟和鸣,儿女绕膝。见了他,会对丈夫解释:这位是我兄长朋友,章家哥哥。你唤他章询便是,孩子们会仰着和蒋菩娘相似的笑脸,笑着喊章家叔叔。 良久,章景同才收回视线。 蒋英德喊了章询好几声,见他触动心里扯了扯笑。都是男人,他对此不评价。蒋英德只关心他的安危。 蒋英德问:“阿询,黄学叫你干什么去了?” 半晌,章景同才道:“穆陵关报损兵员被驳回来了。黄学认为和我有关,叫我去训了几句。” 章景同这次没有迁怒穆陵关。只让东宫批了个查字下去了,朱笔红圈足够穆陵关害怕一阵。这就够了。说到底他对穆陵关有亏欠,惶惶终日惩罚足以。不必实罚。 焦俞环俞耳力更好,隐约听见孟宜辉放下棋子说:“我输了。”紧接着,蒋菩娘轻声说:“孟公子,我不能答应你。” 焦俞心里一喜,刚想对章景同汇报。一抬头,章景同已经走进夜色回自己住处。 环俞焦俞只好快步追上,辞别蒋英德二人。 章景同房间里点了蜡,他挽着袖子研磨习字。这个夜晚他注定睡不着了。 焦俞不忍心,拂开环俞的手,硬要上去说。 焦俞道:“大公子,刚才我听到孟宜辉和蒋姑娘……” “焦俞!” 章景同静静地抬起头看着他,雍容清贵的眼睛里平静呵斥,他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章景同醮墨写字,他练《平心经》。 章景同说:“蒋姑娘和宜辉说了什么我毫无兴趣。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说这种话了。我们是个路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与我们无关。” 一直闷葫芦似得环俞这时候开始讥讽了。 环俞冷冰冰地问:“田姑娘和蒋姑娘的成衣做好了,我还要去取吗?” 章景同说:“取。”他目光如炬,“蒋菩娘无论嫁人不嫁人。嫁给孟宜辉还是嫁给太子,哪怕是嫁给旁人。英德是我兄弟,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和她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怕办喜事也都有我添礼的一份。有什么可避嫌的。” 环俞说:“哦。” 水亭里,孟宜辉面色惨白的看着蒋菩娘。他望向四周,别开眼才发现周围黑漆漆的。夏日的水池在冬日里只残荷败柳,泥土冰面。 蒋菩娘簌簌落下眼泪,昙花承接着她的泪珠,她说:“我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赤诚无暇,爱重的对待过。孟公子,我很喜欢你的赤诚之心。你不知道我听到你说那些话时,心里有多么感动。” “你问我想不想陪你一起看昙花。我心里很想,你这样好。我想嫁给你我一定可以过的很好,你除了不能上门做蒋家赘婿。没有什么缺点了。所以我请你下棋,我想看看自己的心。” 孟宜辉急切地说:“不是这样的!我刚才心不在焉,没有认真下。重来,我们再下一盘。” 蒋菩娘轻轻摇头,耳垂晃成影。嫩颊白嫩的滚过泪水,蒋菩娘怨恨自己的不争气。 蒋菩娘轻轻解释:“我曾在最低落的时候,有个哥哥来劝我。旁人都说我为无关的人落泪假惺惺,摆不清自己位置。只有他站在我面前作揖,郑而又重的说:请你节哀。” “在我最难堪的时候。有个哥哥坦荡从容的站在我身边,他问我想要什么。他说可以帮我。我当时只觉得他天真。可又实在感动他的真诚。后来听说他冒着天下大不为去祭奠赵东阳。我一夜都睡不着,满脑子想为什么?”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也想和我做朋友。三哥说,男女之间没有朋友。他和赵东阳非亲非故,为什么平白无故去祭奠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