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角的辣椒,端头还有水渍:“不吃。”
“吃了。”她语气渐冷。
季时秋瞄向吴虞,女人脸色微红,不知是晒红的还是辣的。
季时秋遏制住吸气的欲望,捉住她手腕,倾低头,衔走她指间剩余的大半截辣椒,又不快地把她手撇远。
“嚼。”吴虞目光不移,接着命令。
季时秋并不畏辣,相反,他老家的人很能吃辣。
所以这不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只是,当女人面无表情地睨过来时,这份任务似乎就渗透着被凝视的屈辱。
他咀嚼起来。
季时秋肤色不白,但因为年轻,脸上几乎没什么纹路,肌肉走向鲜明。
他的腮帮子缓慢而有节奏地动着,颌骨坚硬。
隐在帽檐下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里面流淌着的愤恨,是化了的沥青,黑而烫。
四目相对,吴虞身体里涌出一种异样的,迅疾的快感。
冲击着,迫使她心跳加速。
她错开视线,去看他身后蔚蓝的天幕,消解渴意。
突地,侧边瓦房的矮门内冲出个佝偻瘦弱的白发小老太,挥舞竹条,叽叽哇哇炮仗般说了大串话。
外星语言,吴虞一句听不明白。
但看得出老太太怒不可遏。
季时秋依稀能懂,也用方言回复她。
老太继续骂骂咧咧,吉娃娃似的,人小气势足。
吴虞问:“她说什么?”
季时秋说:“她说我们偷她辣椒。”
吴虞莫名,看眼后方:“我是从隔壁拿的。”
季时秋:“但你停在她门前吃了。”
“现在呢?”
“让我们补偿她。”
“怎么补偿?”吴虞看向老太,对方还举着竹条示威。
她又看季时秋:“给钱?”
季时秋说:“她让我们帮她掰一筐苞芦喂鸡。”
吴虞不解:“苞芦?”
季时秋回:“就是玉米。”
吴虞望一眼竹匾里横七竖八数量不算少的玉米,低低操了声。
两人先后坐到门槛上,老太太颤巍巍端竹匾,季时秋忙起身上前接,吴虞一动没动,看着他对一个老人殷切备至彬彬有礼。
季时秋回来掰玉米;吴虞继续磨洋工。
哦,她连洋工都不磨。她撂挑子不干,两手空空,理直气壮。
老太回屋里藤椅上坐着,听收音机。
旁边的男生低头干活,挽起了袖口。
屋檐只能遮一半日照,他干净均匀的小麦色肌肤像是涂有一层性感的蜜油,还会随光影流动,从小臂的线条蜿蜒而下。
吴虞抬眼。她遽地想看,想看他峻挺的眉眼在日光下的样子,是否也这么诱人。
她扬手要摘掉他帽子。
季时秋反应敏锐,颈线牵高,避开她将触上帽檐的手。
吴虞失手不满:“这么黑,戴什么帽子多此一举?”
季时秋敛目剥苞米,动作娴熟:“紫外线过敏。”
“真的假的?”吴虞半信半疑。
季时秋:“嗯。”
吴虞抓起一把苞米泄恨,甩向他手背,干硬的金色颗粒四处跳弹,有些还落到地面。
季时秋不作声,将它们挨个捡起来。
坐直身后,女人的手机快架来他脸上。
咔嚓咔嚓的快门音。
毫不遮掩,像在挑衅。
季时秋眉心起褶,抬手从上方握住手机。
吴虞拽两下,没抽动,干脆撒了手。
相顾无言几秒。
季时秋将手机拿正。看了看背面,他用拇指拭去表壳的灰尘,将它交回来:“就一晚。”
吴虞不明其意:“什么?”
“最多再陪你一晚。明天就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