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成这样居然还能抬进宫来给皇上贺喜,晦气不晦气……”
“嘘,你可小点声吧!再有半个多月都要举行庆典了,此时还能送进来的,定然不是简单的……”
……
迷迷糊糊中,花映雪隐约听见身旁有两个女人说话。
初时还在诧异自己怎么会听见这样的对话,下一秒却是恍然:是了,如今她已在宫中,要准备在圣上的登基六十载庆典上献舞了啊!
只是她先前病得昏沉,倒是一时恍惚了。
“你醒啦!”见花映雪起身,方才聊天的宫女便凑了过来,“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可好些了?”
花映雪此时刚醒,正混沌着,先前又恰巧听见了那二人的一番言论,此时便没有回答,只皱眉拿指肚子贴了贴额角。
“可是还头疼着呢?我们煮了些粥,要不然,你吃一些吧?”见花映雪只是怔怔看着她们,也不说话也不动,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便热情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珍红,这是我妹妹珍绿,我们奉命在此照顾姑娘。”
于是此时花映雪已经分辨出了着床前坐着的二人:
那个立在不远处,身材瘦高一些,满脸写着“不乐意”的是宫女珍绿,也就是先前抱怨她病成那样还要抬进宫来找晦气的人。
而眼前这个这个身材矮胖一些,是先前对话里劝解妹妹,说花映雪不简单的,此时又态度特别热情的,是宫女珍红。
花映雪艰难地动了动上肢,冲着二人福了福身子。珍红赶紧扶住她,道:“姑娘不必如此,如今庆典在即,姑娘还是得好好休息,早些康复才是。”
花映雪摇头,虚弱道:“我先前病得昏沉,承蒙二位姐姐照拂,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了。”
珍绿斜睨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你且快些好起来,我们便谢天谢地了!”说完,便兀自掀帘子出去了。
珍红见妹妹走了,有些面上挂不住地温声对花映雪道:“我妹妹就是个炮仗脾气,姑娘别与她一般见识。”
花映雪苦笑道:“姐姐说哪里话,要照顾我这个病秧子,定是让姐姐们受累了的。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说着,她原想在身上找些值钱的钗环首饰之类打点给这姐妹二人的,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身雪白中衣,披散着头发,素净得可以说是身无长物了的。
她心下忽然一阵惊慌,下意识便伸手朝脖颈上摸去。
空空荡荡。
“啊!”她心惊肉跳地在掀开被子、枕头,疯了似的找了起来。
珍红被花映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犹豫着上前问道:“姑娘这是在找什么?”
“玉佩,我的玉佩呢!”花映雪快要疯了。
那是一块雕工精美的红色暖玉玉佩,是她六岁生日时,主人亲手为她戴在脖子上的生日礼物。她一向珍视得要命,除了中间戴久了更换过几次挂脖的红绳,其他时间从未离开过她身。于她而言,这便如她的眼耳口鼻,如她的心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可如今它居然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眼见着花映雪突然发狂,珍红在一旁有些受了惊吓,道:“姑娘你,这是在找什么?”
“玉佩,我的玉佩呢!”花映雪一下子扑到珍红面前,哀号道,“我的玉佩呢?!”
“什么玉佩?”珍红吓得后退两步道:“姑娘在说什么呢。”
“我的玉佩,红色的,我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花映雪的手拂在胸前。那里曾经一直挂着一块硬邦邦的雕花玉佩,可是现在,那里空荡荡的。
“姑娘胡说什么呢,您先前的衣服是奴婢和珍绿给您换的,姑娘来时身上便什么也没有啊。”珍红委屈得大叫道。
以前在宫外的时候,花映雪便听说了,宫里有些不得宠的人若是生了病,身边侍奉的宫人们便会趁人没死的时候悄摸顺走一些珠翠首饰之类,以作为辛苦钱。没想到她一入宫竟真的遇到了。
此时正是傍晚众舞者们练习结束回来准备用晚膳的时间,珍红那委屈的一嗓子之下,众人纷纷闻讯赶来,门帘一掀鱼贯似的都挤进了花映雪住的这间小屋。
大家都已听说,她们住的这个偏殿里昨日新抬了个人进来,至于什么来历什么模样什么脾性之类均是一概不知,只知道也是个要在殿前表演的舞姬。如今听见珍红的叫嚷声,大家也便是趁机进来看看热闹了。
见众人进来,珍红心里的底气便更足了。她立刻冲着众人哭诉道:“她昨日被抬进来时,本就是身无一物,我和珍绿好心替她擦洗了身子换了衣服,不眠不休照顾到她醒来。可如今倒好,她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冤枉我们姐妹偷了她的东西……”
花映雪心中更是难受:主人一向待她极好,即使后来送她去了别馆居住,各色的珠环玉翠也是一匣子一匣子地往她屋里送。她每天身上必定会戴的各色饰物,随便单拿一件出来都值个十金百金的。如今她们却说她来时身上便空无一物……
她想要握住珍红的手臂哀求她,不料珍红见状一个躲闪后退叫她扑了空,一下子从床上栽了下来。可她现在脑中哪里还有别的想法,便伸手握住珍红的脚踝哀求道:“珍红姐姐,我求求你了,别的首饰都不打紧,只我先前脖子上戴的红玉玉佩,求求你还给我,给我留个念想吧……”
红玉玉佩?!
世间宝玉,素来以红玉最稀。她们在舞坊跳舞,大多也是见过达官显贵为某些个名伶们豪掷千金的,可饶是这样,也没见过几人身上戴着红玉玉佩的。眼前这个瘦小病弱、脸色苍白得跟女鬼似的姑娘,居然丢了一块,红玉玉佩?!
简直匪夷所思。
众人皆是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珍红见自己突然被握住脚脖子,原本就吓了一大跳,如今见众人似乎都对那人投去了惊讶和同情的目光,赶紧后退着抬脚甩开花映雪的手,替自己开脱着喊道:“你们可别听她胡说八道!什么红玉白玉的,她来时身上明明空空荡荡,穷得连个木镯荆钗也无,却说我和妹妹拿光她的东西,真是冤枉死我们了……”
说着便一脸委屈地红了眼眶,呜呜地抹起了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