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直拿眼神杀他。
他在烈日下,眯了眼,又用帕子擦了擦泪,状似无意说起:“许家,想来从前是个显赫的罢。许娘子,似是认得这东西的,便是熏人得很,也敢做主处置了。幸好今日是请了她过来,否则,寻常人没切完就能跑了。”
顾五郎只差朝他踢一屁股,咬了牙说道:“让让,刀剑无眼,我的锄头也没长眼睛。”
“得嘞,老朽回去看看这熏死人的东西是要怎么做。”
……
许抱月切完了洋葱,又把胡萝卜也一并切了。
羊肉手抓饭的精髓,在于,羊。
大抵是申掌柜不便让人看出被减去了肉量,这肉是切好送来,一桶装的是羊排,另外一桶是羊肉。
正好,也省了她剁肉的功夫,否则,就原身这副小身板,也够呛。
许平安生的火,她和厨娘一起扛着把羊排下锅,等水开,她撇去浮沫,再煮一会儿。
这儿,有五口灶,依次做过去。第一锅的羊肉已经可以出锅了。锅里的羊汤,也不能浪费了,舀出来放在木桶里备用。
再度等锅热,下油,放入羊排翻炒,用了酱油炒上色,再洒了些许孜然粉。
许平安头回看人翻炒这么多的羊肉,溢出的肉香味,叫肚子里的馋虫都动了动。
只见二姐又将羊汤倒了回去,没过羊排,再用了盐调味,盖上锅盖。
这一大锅是羊排,需要炖煮的时间长些。剩下的是羊肉,照着做第二锅时,连厨娘都赞了一句:“许娘子好利落的做法。”
许抱月这副身体,实在是有些弱不禁风的。若非有灵泉加持着,只怕熬不到收汁,再翻炒洋葱和胡萝卜了。
好不容易将菜蔬翻炒好,他们又合力把放置在一旁浸泡的大米倒进锅里,再将剩余的羊汤也倒了进去,许抱月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指节,水看着少了些。
她意识一动,想着多放些灵泉进去。
厨娘只当她没煮过这么多饭,走过来指点了一下,“需得一个指节,我瞧瞧——正正好,娘子的手可真准。”
“……是。”
羊汤加了,灵泉也趁乱加了,就等着饭焖好。
许抱月盖上盖子,才算是有了功夫喘口气。
*
她们在灶边忙活,地里的人也嘀咕道:“我的乖乖,怎么这么香呢?”
“像是焖饭的味道。”
“前几日也不是没吃过焖饭,就是没这个香。”
……
顾五郎自然也闻得,申掌柜更是过分贴心,生怕小主子累倒了,三番五次找了由头去和他说话。
连一旁最最耿直的汉子都看了出来,出声劝道:“五郎不比我们,还是快快去喝口水,歇一歇罢。”
终究是盛情难却,顾望津放下锄头过来时,他带来的厨子尚有心思和白鹤说话,“呦,怎么,你也要吃米饭不成?”
“嗷……”
“嗷嗷,若不然,你吃个皮牙子罢。你是五郎的马,吃个皮牙子也是可的罢。“
“嗷……”
“嗷呀嗷……”
穿书这几日,许抱月难得真正有清闲的时候,就一句一句逗着白鹤,连马主人回来也不知。
顾五郎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无声笑了笑,自顾自去木桶里取水喝了喝,也顺势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累么?”
“累么?”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一模一样的话,甚至于连语气都是差不离的。
二人更是会心一笑。
顾五郎一只搁在膝盖上,戏谑道:“许娘子尚且有心力来逗我的马,想来是不累的。这厨娘若是多了,明日我便请她回去。”
许抱月并不急着去反驳他的话,只一味去撸他的马——听听,你的主人,说的是人话吗?
“我是人,也不是白鹤这样的千里马,郎君可不能将我当驴使唤。”
“哈……哈……”
“……”
就——这笑声,节奏未免太怪异了些。
许抱月垂眼瞟着他满头的汗,甚至连手臂晒得通红,不由一叹。
在书里,对顾五郎开荒的细节描写不多。
他大抵也是这样亲力亲为的,最后遭人算计,只怕是得寒了心。
可是,又能如何呢?
这书里,他是个配角啊,作者是不管配角的死活的,只管把高光给了男主。
“午食,吃的羊肉,郎君若吃不惯,便回婆婆家去,我长姐在,舀一碗酪过去配配馕吃。”
时下,有清风徐来,似是带着胡杨的香气,连带着羊肉的腥膻味都变了不少。
他歪着头,笑看那位见微知著的小娘子,故作不知,“谁说我吃不得羊肉的?”
“……”
“再说了,朝食是各家自己吃的,午食是公家的饭,我和大家一样出了力气干活,哪有回去吃馕的道理?许娘子,你说呢?”
“……”
许抱月深吸一口气,若非她没有一个狗胆,此刻就该去揪着他晃动的马尾,和白鹤一样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