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午食的羊肉手抓饭也做好了。
有了白鹤可供使唤,许平安给他们打了足足的水回来,洗手的人,个个夸着他。
有五口灶,这打饭的事,也不等许抱月去做了,商队里的伙计很是自来熟,有几人自告奋勇便去了。
因着是混合着一起的焖饭,舀一海碗便是了。
申掌柜也混了个打饭的活计,头一份,就很狗腿地给了顾五郎。“郎君辛苦了,请用。”
顾五郎见着里头不少的羊排,轻嗤一声,“你可别手抖了。”
说罢,拿着筷子又拨了几块进去。
在场的各位,谁不赞他一句大公无私?
他将那份给了厨娘,又另拿海碗装了一份,依次给了许抱月。
“娘子们负责做饭,是个旁人体会不到的辛苦活,也吃多些。”
打杂的许平安也分了一海碗。
五口锅,不用等多久,大家分了饭,就围坐在田埂处,扒拉了一大口,满嘴的米饭,满足得说不出话来。
许平安端着碗,还没吃,先是悄声挨着顾五郎说了一句:“我长姐在家,家里也有酪,五郎你也爱吃酪,不如回婆婆家去——”
“用酪配着馕吃吗?”
“啊?”
“到底是血脉情深,真教人羡慕。”
顾五郎这一叹,又教许平安摸不着头脑。接下来,他就当着这位小郎君的面,挑了一块羊排啃着,一咬一嚼,原先皱起的眉结不知不觉舒展开,全然不像上回,尽管竭力忍住,也呕了出来。
“原来,上回那锅羊肉,是真的不好吃啊。”许平安呐呐说道。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许久不吃羊肉的人,将那一海碗的羊肉饭吃完了,和众人一样,再去添了半碗,个个大快朵颐,吃得好不畅快。
吃舒坦了,他们便打趣着,“早知新厨的手艺好,五郎也不该藏着,吃了今日这顿,才觉着前两日的,像是缺了什么。”
“该不会是缺根弦罢?”
“你怎回回来堵我的话?”
“哈哈……”
众人吃得其乐融融,又自发拿着碗去木桶里放着,相约着回内城歇个晌,待日头不毒了再过来。
顾五郎还没走,申掌柜自然也没急着走。
他连着抚摸着肚皮,才不至于打出饱嗝来,顶着小主子的目光,也得把小算盘稍稍告知许家娘子,“听闻娘子近日在家里做了酪,这些日子过来我们这边做活,恐怕是不得空去卖酪了。这样,午后,你把预备好的酪送来,老朽同你买了,当是点心发给众人。”
“真的吗?”
许平安只怕开心得跳起来了。
许抱月转着眼珠子,也瞥了一眼顾五郎,瞧他没反对,这才应下,“既是如此,那午后我们便再过来。”
干活的人要走,厨娘还要善后,吃饭的碗要挑去河边洗,顾五郎看着满满两大桶的碗。厨娘是要挑着去的,然而就许家小娘子的身板,只怕能压折了。
他将两桶用麻绳串了,再放到白鹤背上,由它驮着去。
前几日,她们可没这个殊荣。
厨娘便也晓得是因着许娘子的缘故,此刻的她,灵机一动,朝顾五郎告罪,说是家里有事,今日的碗由许娘子来洗,明日她来。
许抱月一脸莫名:我是只吃瓜的猹,你急着化身为猹吃我!相煎何太急!
日头已在头顶,许抱月顶着长姐给的布巾,热是热的,好在可以防晒。
白鹤像是晓得干完了活就有吃的似的,小步子走得哒哒的,许抱月也跟着走在前头。
许平安这会儿肚子吃饱了,五脏庙富足,底气也足了,全然忘了昨日被人算计的愤懑。
顾望津倒是有心提点他,瞄着他一个劲儿傻乐的模样,又不忍心了。
流水淙淙,他往常坐的大石头正在树荫下,今日他穿的芒鞋,正好淌水过去。
“郎君若是急着——”
“我不急。”
“昂。”
她说完了吗?他在不急什么?
此刻,他坐得闲散,一脚支起,手便搁在膝盖上,任由鞋子的水沿着石壁到河里,再同流水淙淙而去,静静不说话。
许家小郎君反而是个小雀似的。
“二姐,明日你还给他们做这个羊肉饭吗?那个皮牙子可真是怪,切的时候要呛死人,吃起来却是甜甜的。若是我们也能种便好了,或是市集有卖,我们也买几个,再买一块肉,回家也焖这样一锅饭,教长姐和婆婆尝尝。”
不过几日,许平安洗碗的动作已是标准又麻利,由着许抱月洗第二遍。
姐弟俩就旁若无人说着家常话,白鹤也在水里,一个劲儿凑在许抱月身边讨灵泉喝。
顾五郎回过头,莫名说了一句:“许平安。”
“啊?怎么了?”
“你养马吗?”
“啊?”
不说许平安了,连许抱月和白鹤都略略一惊。
这天马,大抵是成了精,矮了身子,将马尾浸湿了,甩了他一脑门的水。
留下的,便是清脆的笑。
也不知当初是哪匹蠢马,巴巴跟着他走了三个山头。
顾五郎再骑着白鹤回府,管家又是一脸的讳莫如深。
“作甚?”
“五郎回了便好,将军回来了,府里正找你呢。”
说罢,管家便要来接他的缰绳,顾五郎走前,有一瞬的犹豫,又回去叮嘱一声,“白鹤今日跟着我来来回回辛苦了,你多倒些草料给它。”
“老奴晓得,五郎尽可放心。”
顾五郎昂首望了眼烈日,又无端想起了那只死去的白鹤。
这两年,也算是走遍了丰州城,可没瞧见哪里有白鹤,若是要,上哪找去。
*
堂屋里,顾将军也是刚到,身上的甲胄未除,老夫人是泪眼涟涟。
“昨夜五郎手受了伤,夜里我便梦到了你……你回也不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