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把头靠在陈宝贝的肩上,摩挲着她的手指肚,声音极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宝贝听到熟悉的声音,瞳孔一缩,鼻头忽然有些发酸,赌气地别过脸去,把手狠狠地抽了出来,带着哭腔细声怨道:“你不是说要永远离开我了吗,在开演唱会之前你说那些话,差点让我看不下去!”
“玩笑话你也当真?”张真源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朵玫瑰,讨好地插到陈宝贝随意扎起的束发里,而后趴到陈宝贝膝上,可怜兮兮地拱了拱陈宝贝柔软的小腹,酸溜溜地怨道,“我那不是在演唱会前还没见到他吗,也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幸亏你闺蜜心大看不出来,更何况……我看你聊的也挺开心的。还有,你台上怯场的时候还不是我帮你的……”
陈宝贝泪容一顿,是啊,台上怯场的时候为什么忘记了他之前那么决绝的离别,而心安理得地接受拥抱了呢?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吧。
可低头又看见他弃妇似哀怨的目光,眸子湿漉漉的,像遭弃的小狗一样请求主人的爱抚,实在是惹人爱怜。
陈宝贝盯着张真源,心下没忍住,嘴角微微扬了扬。张真源显然没放过这一点细微的表情,暗自松了口气,加紧攻势卖出一副可怜样来:“你就原谅我嘛,嗯?宝贝那么通情达理……”
“哎呀,真没治,好了好了,我原谅你还不行吗。这么大人儿了还像小孩子一样。”陈宝贝装作不耐烦地搡了搡张真源,娇嗔地怨道,但心里其实已经像是化了蜜水一般,欣喜而温柔。
埋头在云中的月亮不耐寂寞,偷偷地露出些脸来,慈祥地注视着这对彼此不可忽视的恋侣。
陈宝贝就这样依偎在张真源身旁,笑着,笑着,眼神却越来越暗,雾一样的泪纱蒙住了她的眼,被鸦羽般的眼睫攒成一团,掷出了眼眶。
好沉重,明明还没有做什么,为什么身体那么沉重,心中好像在爬过什么游蛇冷丝一样,寒冷刺骨。
没有他的她,真的特别害怕;拥有他的她,却变得更加脆弱。
她缓缓地从椅子上滑落下去,颤巍巍地蜷缩到靠近墙角的阴影里,埋首暗暗地开始抽泣起来。
张真源看着脸色忽然转阴的陈宝贝,不知道是为什么,又或许是知道,但不想承认它的存在,便轻轻站了起来,蹲到陈宝贝面前,一改先前或不羁,或讨巧的神色,眼神平静,面色柔和,竟与真正的他变得有些相似。
“别怕,还有我呢。”
陈宝贝一愣,鼻头一股酸意骤然涌上,眼泪彻底决堤,被那最后一股温柔的细流压垮,不安哀伤的洪流冲刷着陈宝贝的四肢百骸,将所有的美好记忆冲刷殆尽。
“张真源,我害怕……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好好对待,一晚上的时间就把自己的形象都败尽了……真的很失败啊。
我不明白我究竟招惹了谁,我已经孤独太久了,他们给我的孤立还少吗……为什么连别人施舍给我一点好意都不被允许……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能告诉他们,那样不是会成为他们的负担吗……
都是因为我,把他们拉到了这样可能受伤的地步……”
陈宝贝把自己闷在臂弯里,无助地抽噎着,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儿棉花似的,呜咽声细弱得可怜。
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捞进了一个温柔暖和的怀抱里,让她贴近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
她清楚地听见,那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嘭——嘭嘭——”
“哭一会儿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这种事情谁碰到都会害怕的,但你还是要应对,这会使你慢慢坚强起来,也让你更有资格去理解他。
你只是经历了一次他每天都在经历的事。”
陈宝贝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只是经历了一次他每天都在经历的事……”陈宝贝喃喃道,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感到有些疑惑,呆滞地盯着张真源温柔的双眼看了一会儿,她的脑海中好像居然有什么迷雾被拨开了,顿时金日乍现,一切似乎都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张真源平静无澜的脸,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如那个温柔细心,沉稳可靠的少年。
陈宝贝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泣涕,高兴地笑了起来,紧紧拥住了张真源劲瘦的腰肢,在他耳边轻轻吐息道:“谢谢你。我已经明白了……而且,事情还没发生,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因此而停下我的脚步!”
张真源感觉不到少女轻微的颤抖,也享受不到她柔软的怀抱,但他依然很欣慰女孩在她自己的鞭策下重新站了起来,并不为谁,只是为了他,如果那个他也算他的话。
“好了,再不睡觉天就亮了,后天不是还有签售会吗,把精神养得足足地去见你的小情人吧。”张真源也不再装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等陈宝贝松开手后便站了起来,倚在窗台边上,恣肆地歪头笑着,眉目轻佻,坏笑着看向眼前狼狈的少女。
即将破晓的微风揉乱了这个调皮小孩的头发,毫不吝惜地把月光披到他身上,爱怜地望着它用心雕琢的造物。
陈宝贝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失言,过了一会却又忽而恼怒地红了脸,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料曲久的双腿早已麻木,站到一半便一个趔趄差点摔头,侧眸看向张真源下意识伸出的双手,忽然露出了一个顽劣的笑脸:“装什么老大?还不是要来扶我。”
张真源语塞,又好气又好笑地拧了拧陈宝贝的腮:“就你会说话?”言罢,却又忽然静了下来,沉眸不知思索何事,再抬起头来时依旧如常。
他轻轻揉了揉陈宝贝的脑袋,语气宠溺:“快去睡吧,听话。”
陈宝贝一向是吃软不吃硬,听到这句心也跟着酥软了下来,点点头应下,便一瘸一拐地悄声向卧室走去。然而她永远都看不见,在她回过头去的那时,张真源晦暗的神色。
“竟然都动到头上来了……”
难得没有闹铃的夺命连环响,陈宝贝一觉睡到了上午十二点,刚醒来顺手向床铺边摸了摸,冰冷的被窝,空无一人,又抬头眯着眼望了望窗帘的缝隙,明亮的一束光打在木橱上,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