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当今皇上钟皓之来到了如今迟暮所待的长乐宫。
虽不及弱冠,今年钟皓之也有十七岁了。说起来,迟暮与钟浩清颇有一段渊源。
他们都是这皇宫之中不受宠的皇家子嗣,钟皓之的母亲原本之时洒扫的一个宫女,出生于田野之间。一次先皇与迟暮生母吵架,不得意后喝醉了,钟皓之便是那个晚上有的。
他母亲貌美,在后宫宫女之中也算出尘。
那个时候的先皇满心满眼还只有迟菀,对于这莫名其妙的露水情缘,只是匆匆配了个位份给钟皓之生母,此后便不再理会。
后来迟菀逃走,迟暮在这后宫之中便从高高在上,一夜之间零落成泥。
迟暮是在一个荒芜几乎可以说是破烂的庭院之中,第一次见到钟皓之。
他的生母虽说出身卑微,先皇对她也毫无情分,可是单单怀有身孕这一条,便不可为后宫妃嫔所容。钟皓之历经千辛万苦,才被他的生母生下来,可身子却落下了病根,不到两年,便去世了。
那时的他和迟暮一样,遭人欺辱,吃不饱穿不暖。
两人在后宫之中相互扶持,度过了暗淡的两年。
迟暮回了宫,身上的衣衫又换回了以前清冷的青白色调。内务府的老公公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余年前,她未曾离宫之时,自然而然地,便以为这是她最爱的颜色。
迟暮站在院中,看着面前那位俊朗却又陌生的男子朝她走来。
十余年未见,他已长成可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姐姐。”钟皓之黄袍加身,左右皆是以他马首是瞻的侍卫宫婢,他却依旧如同十余年前一样,甜甜地叫她“姐姐”。可迟暮总觉得,他的眼神之中,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参见陛下。”
迟暮意欲行礼,却被钟皓之挡住了下压的手。他屏退了所有人,如此一来宫院之中,便只剩他们二人。
“许久未见,连姐姐都变得与那些人别无二致了。”他语气之中隐有失落。
“陛下,如今你身份尊贵,永安不敬,只怕会落人口舌。”
钟皓之双眼炯炯有神,直盯着她:“姐姐,现在身份尊贵的不只是我,还有你,如今天底下没有比我们身份尊贵的人了。”他神情颇为自傲,眼神之中有近乎痴迷的情绪,迟暮被看得很不舒服。
钟皓之今日在长宁宫用完午膳之后便离开了。
迟暮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刚刚席间交谈,她知觉他与从前性子早已大相庭径。
十多年前,宴会之上周越突然选中她,将她带回北境,于她而言是从苦海之中挣扎而出,可对钟皓之来说,没了她的陪伴,无疑是又回到了从前的地狱,偏她那时无力争取什么。
他从儿时的无权无势,到被控制作为傀儡皇帝,再到在周越的帮助下,重新掌握皇权。
世事无常,在奔流不息的河流之中,有多少是天命,又有多少是人为呢。
迟暮闭上眼,师父只愿你所选之人没有错,他能像你期望那般做一个光明磊落,为国为民的好君王。
迟暮回头,梨花木桌上还剩下熏肉没有被婢女清走,满桌佳肴,几乎难见绿色。迟暮记得,幼时她初见钟皓之之时,他饿得只剩皮包骨,身上没有力气,生不了火,于是他生啃了一只陪了他好几年的小白猫。
钟皓之对迟暮很好,正如周越所期望的那样,无论是皇城还是江湖,她的未来都是一片坦途。
只可惜后宫消息闭塞,她竟只能从嘴碎的宫女之处得知周越的消息,他今日在朝堂之上又提出了什么大不韪的言论,又如何被清官编排。
如今魏英死了,他的恶名可谓是一家独大。
每每听到这些话时,迟暮只是一笑置之。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听说,坊间不知何时流言盛行,讲左相如今权势浩大,当今圣上空有外壳而无实权。
宫中不怕死的宫女侍卫,依旧将此当作饭后谈资。
迟暮却听得心惊胆战。她的眼前不自觉地浮起儿时所见的,那匹被血染红的猫皮。
她想见周越。
*
如今迟暮是长公主,做任何事情都可谓是得心应手。她轻而易举地得来了周越的每日行踪,又轻而易举地出了宫。
周越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去勾栏听曲,他去的茶楼是这都城之中最精美最宏大的,他每每去都会挥斥千金。迟暮只觉好笑,一个在自己府里半夜都不肯歇息的人,一个曾上过战场身强体壮的将军,现如今却生生变成了一个文弱书生的人,竟还有时间如此挥霍。
迟暮被领到三楼一雅间,她穿过层层幕帘,方在最内间看到了周越。
桌上所摆哪里是美味珍馐,全是些各地来往的书信。这里是茶楼,亦是周越呕心沥血多年造就的情报之所。
周越察觉到帘子异动,放下手中宣纸,抬头望她,眼中没有任何惊讶,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特意恭候至此。
“来了。”
迟暮神情动容,周越接着说道:“先坐吧,这里的桃花酥相比于北境,才是真正的世间一绝。”
她最爱桃花酥,可惜在北境的时候,那里气候恶劣,人们大多粗犷豪放,很难有如此小巧精致的吃食。
迟暮没动,她不知他今日如此温柔又是何意味,喉中早已带涩,她只能生生压下去,开口道:“为何不能脱下这身官府,重新回到北境呢?”
迟暮质问他,周越却只是安静地为她斟茶,即使为她预留的座位上,并没有人入座。
“周越!”这是迟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周越拿住茶杯的手,轻微抖动,只有他一人察觉到。
“你明知钟皓之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宫之中出身卑微的皇子比比皆是,为何是他被选作为新一任皇帝。如今什么局势,你看不清吗,你铲除了魏英,下一个被铲除的就是你。”
她言语激烈早已顾不得半点形象。
周越却只是朝她点点头,似在安抚她的情绪:“不错,对局势之辩相比我当年离开之时有进步。”
“师父......”迟暮的声音带了哭腔,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