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感觉和睡觉很像。
最早能够溯回到人类诞生伊始的母体时候,还在腹中之时。
现在依旧是很像,前者是不能呼吸,后者是不知呼吸。
周存不是一个天生的水手,在游泳这方面毫无天赋。
据母亲说,是在出生时候呛到羊水,医生抢救了半小时才回转余地。
这种类似于宿命又带着迷信思想的说法,解释了为何周存地对水如此抗拒,庇护周存一阵子的安宁。
但也就是只是一阵子。
船上一群小孩,在靠岸时候嬉戏在水上,只有周存不能克服这一恐惧,坐在皮划艇上漂着。
有坏心的孩子王联合起来,把周存的船掀翻了。
他连着呛了好多水,慌乱之中不知拔了谁家小孩的底裤,终于抓着船延起来的时候,嘲笑的目光转变到丢了裤子的小孩身上。
可这事不知怎么传言到了王福明耳朵里,版本变成了周存不仅被扒光了裤子,而且要因为水性不好需要人来救。
王福明大怒,认为有损他的颜面,于是将周存丢弃到了水里。
求生是学会游泳的本能吗?
不是。
周存在水里扑腾好久,就在即将淹没时刻,被母亲捞了上来。
而王福明,反而在极端可怖的教学方式中,发现水花相似的雏形,以此用转瞬即逝的水来推断出了周存掌握的游泳的可能性。
于是——日复一日。
谋杀和虐待放在家庭结构中,就此变成了父亲训练儿子。
咸腥的海水钻进了鼻腔,在肺里肆意,妄图融入血液之中。阳光刺在水里,随着水光的浮动,割裂出一条条水纹。
水底里有浅滩处的生物,珊瑚和贝类因为周存的冒犯瑟缩起来,连泡泡都没有吐出。
除此之外,周存睁眼时,还看见那条粗糙的大腿,浓密的毛发睡着水波晃动,它的主人正在洋洋得意地指挥着周存运动。
踹翻它。
周存最初冒出这个念头,就是在那一刻。
可周存呼吸急促,突出的求救变成了气泡,只能遵循本能地顺着腿往上爬,借此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而下一秒那只□□的手,重新将他按进水里。
重复,再次。
直到——他失神踩到了地,脚心嵌进去半片贝壳碎渣。
他在即将晕厥前奋力惊醒,往上游去,在暗无天日的五指山中寻找缝隙里的阳光。
回答他的是耳边再次啪炸的水声。
血的轨迹是有下,在通过律动到上,腥味混在海里对于麻痹的鼻腔来说不值一提,但他睁眼时,能看清丝丝缕缕在水波纹中摇曳,最后浑浊在一起。
游泳就是在那一天收获的,他在水波的节奏中穿梭,最后习得它们的规矩。
收获的远不止游泳,还有每次接触凉水就犯疼的脚。
贝壳在取下后,连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连同他拼命证明为讨王福明喜欢的那颗心,一同碎掉了。
水是王福明的乐园。
周存疾步赶到时,老人们依旧站在远处指指点点,王福明正以奇怪的姿势在水里游来游去。
周围的锦鲤四散开来,躲在了岩石堆成的假山处,只有被占领领地的天鹅来势汹汹地往里面赶来。
这一方霸主也不是王福明的对手,直接在水上握住了它的脖颈。
院里谁人不知,这畜生可是院长养的宝贝天鹅!
周存心下一惊,忙道:“爸,你快上来!”
呼唤引来各方注意,独独没有王福明。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中,他一头扎进了水里,消失在水花中。
“我下去捞人,看好他们。”周存当机立断,一边脱衣服一边嘱咐方丽云。
即便是清楚王福明的水性,周存也不敢干站在岸上等待王福明自己起来。
这是一个护工的职业素养。
跳下水池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左脚的钝痛让他在凫水时分神。
狗屁素养,淹死得了。
他下船有二十年,那没就有二十年没游泳了。
好在肌肉记忆尚在,喝了几口污水又吐出来,缓过神来就往王福明的地界去。
刚一靠近,巨大的水花迭起,溅上周存一脸,水顺着发梢流下去,只于流沙残存在在发缝里。
为什么要去找王福明?
老头没疯,先疯的应该是他。
“崽,你怎么下来了?”王福明发现了在一旁的周存,转头询问。
周存看过去,怒气再度上涌。
王福明的头发、衣服上,挂着成串的水藻,素色的衣服已经灰下去一度,手里还攥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锦鲤。
现在,周存唯一庆幸的就是剃光了他的胡须。
“我们上去。”周存拉着王福明的手往前走。
“给你,鱼。”王福明把手里的那只锦鲤,递到周存的面前。
鱼被放在了水里,但王福明的手还是牢牢握住,没有溜走。
“为什么要给我鱼呢?”
耐心,耐心,周存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鱼眼睛。”
“眼睛什么了?”
“眼睛儿。”
王福明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夹着南方小镇糊口的轻音,又因为泡在水里压住了喉,导致周存在他重复数次之后才听清。
“眼镜是吗?”
王福明点头。
周存往他握在手里的鱼看去,的确是有红色的两处花纹,对照着正像是眼镜一样。
“是,眼镜。”周存顺着王福明的话讲,“我们现在捉着它难受,先放了它好不好?”
王福明迟疑。
周存又道:“我们先上去好不好?大伙都看着,船长不能这么随意吧?”
搬出了船长这一身份,在王福明身上果然受用,周存没多费力气就拉着他一同上了岸。
只是鱼还抓在手里。
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