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太淡了吧。”
她放下筷子,蹭蹭跑了出去,“我去厨房拿点盐!”
听见她的脚步声逐渐轻了下去后,凛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嘴中,是正正好好的味道,甚至鳃边附近的肉已经因为腌制过久而咸的有些发酸了。
他又起身去了侍从们常聚在一起的房间,“鱼的味道怎么样?”
三三两两围在一块吃饭的侍从们面面相觑,似乎对一向不像是会在乎这种小事的殿下突如其来的发问感到惊诧,直到看见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非常美味。”
“是不是偏淡?”
“完全没有,咸淡刚刚好。”
侍从们左右甩动的脑袋让凛确定了一件事:看来他对食物的感官和大部分人一样的正常。那么异样的就只有少女一人。
回到房间后静静地看着少女把碟子里的鱼肉蘸着盐一点点吃完,凛才开口问道,“所以……你的舌头是怎么回事?分辨不出味道吗?”
少女愣住了,仿佛没有意料到他会发现这点。见那对红眸下意识想要转向门口,他就抬手捉住她的手腕,牢牢捏紧,指下的肌肤比没有捆上布条的刀柄更滑,带着比熔岩更滚烫的热度。
“不要想撒谎或是转移话题,我看的出来。”
“……好吧,认输认输。”少女长叹一口气,像是放弃了打歪脑筋的打算,“是呀,我比一般人口味更重,但也不至于到尝不出味道的地步啦,只要多撒点调味料就行了。算不上什么大毛病。”
“为什么会这样?”
“小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后就变成这样了……不稀奇,我们村子里的小孩子经常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一般长大后就会稍微好一点了。所以不用担心啦,看,你脸都皱起来了。”
说罢她用另一只手朝他眉间伸来,轻轻抚了抚,“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变成小老头了哦,凛。”
他下意识就想偏头躲开,又觉得这样的举动与认输无异,好像会暴露内在生涩的自己,于是硬生生停住了转到一半的脑袋,任凭额头上传来窸窣的麻痒感,“我不是担心你……”
后半截话被凛吞回了肚子里。他不是因为担心少女才发问的。他只是不喜欢有人瞒着自己。他在心底默默重复了几遍这个说法,像是要解释给除了他自己以外并不存在的某个人听。
夜幕降临之时,如果凛处理完了事务,他会来到院中练习剑术,少女就抱着他脱下的披风坐在走廊上安静地看。
“真是把好刀呢。”少女忽然真挚地赞叹道。
“是吗?”
“那天晚上你就是拿着这把刀吧?”她回忆了一下,“不对,好像有些不一样……刀柄处的布条不见了。”
“啊……不太记得了。”
凛没想到她观察的如此仔细。
冴借出的刀早已被他本人收回带去了美浓。虽然他有前往尾张的打算,但在那之前仍需要回美浓做好相应的准备。家督人选的变更是可以动摇一国根本的大事,不是简单到说做就做的。他离开的很快,甚至在凛从强盗占据的村庄回来之前便启程出发了,凛只好让留在家里的侍从把刀带给他。
虽然冴的刀使用起来十分顺手,可他不愿意再接着挥舞它。它只会时时刻刻提醒着凛,让他想起自己的失败。
像是看不过去凛腰间重新变回空荡荡的样子,亦或是想嘉许他能带兵闯入强盗大本营的勇气,父亲就赐给了他一把新的,只属于他一人的刀。在那之前,父亲问了他的意见,“你想要什么样的?”
凛看向屋内摆满了选择的刀架,“……和大哥一样的就行了。”
“又是和冴一样吗?”父亲笑了,“以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不,这次和那时并不一样。他在心底反驳道。
年幼时的附和不过是出于无知的单纯模仿,现在他是深知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最好才做出决定。兄弟间惊人的相似仅仅只是血缘连结的无聊表现罢了。
“那个晚上凛就那样唰地出现在了我眼前。”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她摆着手比划了几下,“我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神仙呢,好看得我都说不出话了!”
凛怀疑她的眼睛出了问题,记忆中那天晚上自己被血浸透的模样怎么想都和“好看”一词不沾边。
“你是笨蛋吗,这世上哪里有神仙。”
熟悉之后他说话也变得越发不客气了起来,聊天时不再只是简单地用“嗯”“啊”“哦”三个套路充满敷衍的应付态度。尽管当时没说什么,凛后来才意识到女孩给自己取的名字有多么不吉利。然而现在说要改也晚了。于是他几乎不叫少女的名字,而是用“喂”与“你”来称呼。
仆人们也逐渐习惯了他的这个怪癖,除非点名道姓,一般不再主动对他话中的指代对号入座。他们私下里数了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凛殿下一天之中十句话里大概有八句都是对着那个叫乌鸦的女孩说的,剩下的两句则分别是对父母的问好。
“诶,凛不相信神佛的存在吗?”
“那都是骗人的无稽之谈。”
他自幼就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十五岁以前他只信奉糸师冴,十五岁之后他除了自己之外什么也不信。
“唔,虽然是很假,但总比没有好吧。”少女将信仰一事形容得像是在与村口卖菜的老人讨价还价努力占便宜的过程一样。
“照你这么说,你又相信哪个神明?”
听到他略带嘲讽的反问,少女忽然双手合十地对着他拜了拜,“自然是我眼前这位无所不能的糸师凛大人。”
“……你这家伙。”凛沉默了一瞬,“为什么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啊。”
他上前几步掐住眼前人的脸颊,是与恶狠狠的语气截然相反的轻柔力道,“差不多也该学会说话的常识了吧?”
“诶,凛不喜欢别人的夸奖吗?”
“白痴,这完全是两回事好吗?”
凛意识到了要培养少女学会正常人的思维恐怕还要花费不计其数的时间,甚至可能要耗费一辈子。真不知道她原来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他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