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激烈的就是糸师冴的弟弟,城主的次子,“那个混蛋大哥才不会是这么轻易就死掉!”他将手中的信纸撕成碎片扔火盆入,自言自语般喃喃,“明明我还没赢过他,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凛固执地向父亲征求亲自带兵出城寻找的允许,然而现在正是近江的关键之时,纵然悲恸万分,一城之主的责任让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再送另一个儿子去面对危险。
即便睡着了,被无视的怒意仍旧残留在凛的脸上。乌鸦听见他无意识间泄露的梦中的恐惧,惊惧急促的喘息中有冴的名字。
她抬手轻轻拍着凛的肩膀,忽然想起了那个时时刻刻都话中带刺、仿佛不这样就不会好好表达想法的家伙离开前回望的一眼,还有仿佛与正午的太阳融为一体的模样。
乌鸦翻身上马,坐上牛皮马鞍,隔着轻薄的衣物双腿处传来许久不曾体验过的粗糙的磨砺感。
真是麻烦。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过去形成的肌肉记忆在身体自发苏醒,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用像掸子拍动柔软的被褥般的力道甩动缰绳,随着一声轻喝,驾马飞奔出城。
她从凛的桌子上看到了详尽的情报。喰代是百地的根据地,依悬崖而建。既然伊贺那边尚且没有任何挟持人质的证据与威胁退兵的意图,那么就意味着他没有落入忍者们的手中。如此一来,他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围绕着村子的那片森林了。
喰代的鬼之森是比百地的贫民窟更接近地狱的地方,就连村中的忍者也轻易不愿靠近。乌鸦将马牵到入口处用作恐吓的石碑附近,摸了摸它长长的眼睫,“如果一天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自己跑走吧。”
说完她用手中的缰绳在石碑上打了个松松垮垮的结,走入了阴暗而寂静的树海。
脚下长至小腿的草没有被人踩过的痕迹,就说明冴不是从这个入口进来的。于是乌鸦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她抬头看了眼半空中盘旋于峭壁的一座座低矮的草屋,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真的是从那里跳下来的吧?
一旦产生了这个念头,乌鸦就有些不抱期望。她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搜索,附近的灌木丛中没有血迹与足印,高大树木的枝干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标记。就在她差点放弃时,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细微的流水声。
竟然差点忘了这个!乌鸦抬腿就朝河流的位置跑去,再沿着水流的方向自上而下地寻找。果不其然,在靠近下游的一处铺满了鹅卵石的浅滩上,她发现了陷入昏迷、人事不知的糸师冴。
她把人翻了过来,掌心贴上胸口,心脏的跳动虽然微弱,但却依然在尽职尽责地维护着主人的性命。腰腹处的伤口不致命,苍白的面色恐怕是因为失血过多。
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肩膀处被苦无划破的伤口,那一块的皮肤发青,而且体温滚烫。这是中毒的表现。百地村的忍者人人擅毒,就算这家伙运气好中的是最基础,那也够他喝一壶了。
正当乌鸦皱眉思考着可行的办法时,冴忽然醒了,对上视线后只不过短短一瞬便反应了过来。她先前的动作让伤口开裂得愈发严重,可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痛意,口吻平静,“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说呢?当然是为了找你啊。”乌鸦从腰包中掏出装水的竹筒递给他,冴接过竹筒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湿润了他因发烧而干燥的唇,然而这不过是一时的缓解,如果不尽快解毒,他迟早会脱水而死的。
“笨蛋哥哥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也做不到一个人赢过那么多忍者吧?发生什么事了?”
冴看起来不是很想提起事情的经过,“……只不过是一时大意罢了。”
“让我猜猜。军中混进了伊贺的探子,用什么事威胁你,你也想要摸清百地的据点,就顺势跟着他走了。到了这里后才发现村子地势陡峭,根本没有其他脱身的手段,就干脆从崖山上跳了下来。”
乌鸦一口气把自己的推理说了出来,见冴沉默不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恐怕猜对了七八分。
“那个探子要挟你的理由是什么?”她接着猜道,“特意选了百地的据点……难道是和我有关?”
“他从城中下人的口中打听到了你的事,便猜到了你想离开村子的意图。”冴忽然打断了她,“本想直接同你们的首领汇报的,又临时起意想用这件事赌我的反应。”
乌鸦尽可能地稳定心神,不让自己受他的话语影响,“人呢?死了吗?”
“啊。我亲手处理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糸师冴不像是如此心软的人,况且在今天之前自己对他来说毫无价值。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冴反问她。
乌鸦顿时无言以对。他们似乎在这一刻想到了同样的答案。
紧接着她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追寻一个飘忽不定的真相。
“我还不能带你回去。村子里的毒药都是用鬼之森的材料配的。所以你身上的毒只有这里的药草才能解。”
她一边解释,手下一边利落地扯开他肩膀处的衣服,仔细打量那道苦无刺穿留下的痕迹。伤口不大,想必是冴躲开的动作很快,也因此看不出是谁的手法。
她掏出线团挑起一根长线,几下在上臂的动脉处捆紧。冴静静地承受着女孩略带急躁的动作,仿佛是一根没有知觉的木头。
继续下一步前乌鸦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估计会不习惯……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忍一下吧。”
说完乌鸦用一只手捂住冴的眼。她不知道那双总是冷冷淡淡的眸子会因为自己的举动露出什么样的神色,干脆不看就好。另一只手用力按住胸膛以防他的乱动,她把头贴近面前□□的肩膀,肩膀上轮廓分明的肌肉随着主人平静的呼吸正浅浅地起伏。然后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
身体的主人似乎一下子僵住了,放在胸口处的手掌仿佛能感受到胸腔中心脏剧烈的震颤。没管冴奇怪的反应,乌鸦自顾自地埋头舔舐伤口处的血液,然后仔细辨别口中带着热意的味道。
大部分是植物根茎中的苦意,隐约有烈酒的呛人味道,还有花瓣被碾碎后的汁水里的甜味……
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