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看到图纸后露出不屑的眼神,“无非就是雕花罢了,早是烂大街的技艺,我们这群工匠里随便找个人便能做出。”
苏黎知道他并不清楚掐丝珐琅的工艺,以为簪子上的样式只是简单的铜模,轻笑一声。
“倘若保持成本不变,我能使簪上缀有耀眼的五彩之色呢?”
一众工匠面面相觑,显然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可能,用墨水涂铜器,根本不可能好看,更别提夺目了。
李婶抢过图纸,草草扫了一眼,倘若是苏黎说的是真的,应该是说不出的好看。
“我跟着老东家操持铜器厂多年,从未听过这种工艺,你这是?”
“这是宫中的法子,密不外传,只给皇室使用。”
李婶狐疑,瞟了眼春花,希望她能给出个答案。
得让落魄儿媳出言肯定,才信得过去。苏黎一个从京城赶出来的弃妇,满嘴胡言乱语,说些假大空也是有可能的。
春花目光清冷:“儿媳略有耳闻。”
“那你可曾见过?”
苏黎冷笑抢答道:“姐姐不可能见过。我爹在朝中位高权重,儿时曾在宫宴上见过贵妃娘娘戴过,璀璨耀眼。”
当务之急是让李婶相信自己。
身为尚宫局的女官,苏黎已经将掐丝珐琅的工艺掌握的炉火纯青,完全可以保证在铜器厂内复刻当年的作品。
李婶这辈子没接触过显贵,唯一的就是自家的贵女儿媳,现在又冒出苏黎这个高官之后,忍不住有些畏怯。
将图纸扔到苏黎怀中,双手叉腰,面带嫌弃地扫了一眼她:“那还沦落到这个地步,连房租都交不起。老娘今天可怜你,给你个展示的机会,做不出来才让你好看。”
苏黎微笑道:“那我还多谢李婶发善心,这样的时日可不多,我得好好珍惜。”转而对张伯道,“张伯,你不妨等待结果。如若我真的造出来,你就接着来铜器厂做工。”
张伯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苏黎在铜器厂内转了一圈,将每个工坊都看了一遍,炉内的火焰变得晦明,甚至熄灭。
这是炭火不够,好久没做工引起的现象。
苏黎挑了一间稍微整洁的,撸起袖子自己填了几铲煤炭,拉动鼓风器把火吹旺。橘黄色的火焰跃起,衬出了苏黎脸上的颜色,光洁的额头隐隐出了一层薄汗。
等烧到合适的温度,她再去准备去做簪子。
穿到这个原主身上的时候,苏黎照着水缸发现她们长得十分相像。但因为受苦受累,原主瘦弱的像个小鸡仔,一阵杨柳风就能吹得东倒西歪,得加强锻炼。
不过这并不影响苏黎摧残这双只会弹琴作画的手。
将桌面上的工具都收拾干净,苏黎低头一眼,指尖和掌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泛着一层艳色的红,谁看了都不忍心。
掐丝珐琅的工艺能被人争相追捧,一部分原因就是工匠的双手必须经历磨难,三年得一好工匠,长时间的付出才堪堪入门。
但好在当前的任务只是铜胎珐琅簪,同样也是一个大显身手,令人刮目相看的好机会。
“春花,你这有没有现成的素簪?”
刚说完,春花便从木盒里递出一只。
从方才开始,春花就瞧见她这幅熟练地模样,已经彻底动摇,相信苏黎并不是随口戏言,而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苏黎用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拾起素簪开始观摩。
素簪前宽后窄,形状扁平,当下只能先绘出底稿,再錾刻出清晰的槽道。掐丝珐琅,其制作一般在铜胎上以铜丝掐出图案,填上各种颜色的珐琅。
这样的工艺听着简单,当真正上手的时候才觉着难。
苏黎用小锤一阵叮叮当当,錾刀稳速有力地落在簪身,两只手配合完美,不多时就显现出了莲花图案。
笔体修长的狼毫沾着胶水勾勒出图案,这样可以确保图案线条流畅,又可以保证镶嵌平整,对丝无痕。
静等胶水凝固,等待的间隙,取出一段金丝,用捋丝条轻轻直,然后把丝的一端剪平,等胶水有凝固迹象时即可开始粘丝,但丝婴立着。
苏黎屏住一口气,完善着初始的步骤。
用镊子按住金丝的一端,双手配合沿上胶的线条保持侧立状态粘住金丝。线条拐角处,先用镊子夹住拐角位置作为定点,翻折金丝至合适的角度,金丝和金丝对接时,用镊子调整一下对接头,尽量不留缝隙。
细微的调整消磨心神和体力。
掐丝珐琅制作工艺可谓集百家之长。既要运用青铜工艺,还要利用瓷器工艺,同时又有传统绘画和雕刻技艺,要求成熟的工匠无所不通。
唯有盛世才能养出成批的掐丝珐琅工匠,也唯有盛世才能使用掐丝珐琅。
苏黎将自己关在铜器工坊中整整两天,直到丫鬟折枝来敲门。
“姑娘,您快救救我家夫人吧,东家要杀了她。”
压抑的啜泣声从门缝传来,敲门的力气由轻便重,明显能听出来人的着急。
苏黎忍着眩晕,晃了晃脑袋拉开门,打算轻声询问。而那个姑娘梨花带雨地抓住她的手,恨不得将她拖到现场。
“姑娘!折枝求您帮帮忙吧,老夫人全权信任您了,您一定能救下我们夫人。”
苏黎闻言僵在原地。
“折枝,快带我去。”
苏黎淡声吩咐,循着记忆中的路走向前店,阿杏提着衣裙跟在她身后,平日三步一喘的小姐居然可以健步如云。
主厅里传来愤怒的咒骂,两个流氓拉住了春花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向外拖,李婶哭嚎着捶打自己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大公子呆若木鸡。
“夫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相公欠债把你卖给我了。你还是乖乖伺候好我,我保你的荣华富贵。”
“滚开,趁人之危的狗东西!”春花瞪着三叔,恨不得让他死无葬骨之地。
“你这个女娘性子还挺烈,来人,把大爷我的六姨太好好请回家!”
“谁敢动我姐姐。”门口忽然飘入一个清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