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大度地作邀,将马上人的思绪拉回猎场。见司马昭还是低着眼眸不语,夏侯玄斟酌半下,又换了个口吻:“昭公子,赏个脸?”
司马昭于是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敢不从命。”
“青禾居”是洛阳城北宫附近有名的酒铺。店面虽只有二层,但人来人往,生意格外热闹。加上“近水楼台”,平日接的大都是王公贵子的订单,颇有几分长盛不衰的势头。二人刚坐下,酒还没端上来,夏侯玄先递来一块洁净的方帕,要司马昭擦手、洁面。
“看你,袖子都脏了。”夏侯玄说。司马昭闻言察看自己的袖角,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解下半侧的腕甲,在袖中摸几番,不禁皱了眉。
酒才过一盏,司马昭站起身:“太初大哥,我有样东西大抵是丢在猎场了,回去找找。”
夏侯玄一脸惊异,手里还托着酒勺:“子上,为何不唤几个侍从去?”
司马昭推托着:“是贴身的东西,侍从不曾见过。”
“贴身的东西……”夏侯玄尚在疑惑,却见司马昭已经再次礼貌地作揖辞别,抚平袍面,走下了楼梯。
“夫人都盯着它看了小半天了,这上面可有什么奥义吗?”侍女端了一盏新茶放在屏风那侧,向王元姬行过一礼。
站在屏风内侧的年轻女子出了神似的,过了片刻,才柔声道:“……阿苒,来。”
阿苒于是应声而入。王元姬坐在窗前,示意她凑近些,阿苒俯身过去,只听夫人问:“你每日在府里迎来送往的,可曾见过这画中人?”
阿苒睁大眼睛仔细瞧过几番,在脑海里搜刮着巴掌大的小像上,这位似笑非笑的女子……
“回夫人:婢子没有见过。”阿苒郑重回答。
王元姬没作声。一主一仆却听外面来报,说是司马昭正踏进府门。王元姬迅速思忖一下,将那张小像整齐叠好,掩在袖中,出门迎接她那方从猎场归来的夫婿。
司马昭匆匆走下石阶,一言不多,只朝内室来,迎头遇上他夫人。王元姬款款行礼,司马昭简单回礼,步子已经来到廊下。
“夫君迟迟方归,可是今日猎场之上发生了什么趣事?”王元姬轻声笑问。
“嗯……确有些趣事……”他心中有旁的挂记,故而难免敷衍。
王元姬暗暗猜定司马昭敷衍的缘由,面上持着文雅,也不作声。那男人已然走进内室,此时背朝她,她能感到他似在环视当下。
司马昭简单而细致地看过一圈,略略拨过手边案台上就近的几卷竹册——无甚发现。遂绕到那案后坐了下去,眼光又扫过案面,顺手托了支笔,却并不落下半滴墨点。
王元姬见他不说什么话,自己便也不主动提起,于是默默行礼退了出去。那伺候她的唤做“阿苒”的小姑娘眼见自家夫人如此顺恭,少女心气一上来,忍不住多了句嘴:“夫人,大人一直冷着脸面,该不会真是为了‘那东西’吧?”
王元姬慢慢往它处走,耳中听着阿苒说起这事,心里浮出些犹犹豫豫的不自在。
阿苒又小声嘟囔一句:“婢子看见那画像上的女子,她还挺漂亮的呢……”
王元姬的脚步不自觉地停在原处,手指触到袖中那张安稳揣着的小像,心间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了半下。
窗外时而飘入青鸟夜啼,室内只听得更漏“嘀嘀嗒嗒”富有节律的音。医者板着张面子,端端正坐在案前。原本是已近凉爽的深秋,却从这方空间里嗅出了八分冷气。
医者身上透出的冷气。
“王翁……”终归是身为小辈的那女子先开了口,试探性的语调虽带了十二万分的坦诚,仍是缺了底气的哑弱,“方才所说,只是假设。”
医者抬起手臂,阻住她的“坦诚”,一根手指戳住自己的心口处,瞪眼道:“‘假设’?老夫脾气不好,这‘假设’,最好是‘假设’,不要‘成真’!”
女子垂眸,心下略作思忖。此时在她身边陪坐的男人才稍稍将目光投向座上的医者。他也没说多的,只是默默然夹在医者和女子中间,一只耳朵尽力听准医者的话,另一只耳朵则毫无保留地备与身侧人。
他们三个中,他最像一尊石像。
“阿翁……”女子娇了语调,不禁噘起了嘴。
“你就是喊上一百声‘阿翁’都没用!”医者拍拍面前的案台,上半身前倾着,吹胡子瞪眼地看向男人,口中教训的却是那女子:“是哪个聪明的告诉你这么个做法?又是哪个伶俐的敢把你们母子的命拿出去试,嗯?!”
那女子还没什么反应,她身侧的男人实在绷不住了。
“王大人,设使危险,不去尝试便是了。”男人率先松了口,“我原也……不同意的。”
医者狠狠甩他一个白眼。
女子见状,不甘心道:“可阿翁方才也说了,成与不成的几率,是一半对一半。”
医者训她道:“一半的几率,你也敢拿去冒险么?”
女子蹙眉道:“那不是还有一半呢……”
医者双掌一推那案台,身子向后重重地靠在凭几中,一时气结,兼之语塞,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男人顺势握住女子手心,袖底压住她的倔强。
“足月生产,自然之道,非得让它提早出来,会出乱子!”
“孕期艰辛,就算是……阿翁帮帮——早些将我解脱。行嘛,阿翁?”随着女子不断转圜,语气便无声无息地娇柔起来。
“‘早些解脱’……说得容易!要做完此事,须得从现在开始就持续进药。腹中孩儿能否受得住,还是未知!”医者的怒气不减反添,指点着女子,“你不是没有经历过妊娠之苦,一旦有失,两条人命!”
“阿翁若实在不能应下,那也只好另寻他法了……”女子小声嘀咕。
“看看,说的什么话!”
“……王大人,是否能够尝试温和一些的法子?”男人开始缓和局面。
“侯爷,何谓‘温和’?你生过孩子么?”医者眯眼瞅他,那表情活脱脱像在瞅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老人只清淡甩来两句话,就让他再次哑口无言,“产子,妇人之大劫也。怎样温和的法,对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