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隐在乌云之后,恐怕又是要下雨了。
宫远徵推开慕容晓的房门,目光落在背对着他正在撵着什么东西的慕容晓身上,他摸向腰间的佩刀走上前,“做什么?”
“毒药。”慕容晓从容回答。
“你倒是诚实。”
桌子上还留着天仙子的根茎,一颗颗精致小巧、大小一致的药丸被整齐的码放在一个木质的盒子里,宫远徵眉头一挑:“毒我?”
“自保。”
“在徵宫,你还能有什么危险?”
慕容晓将装满毒药丸的盒子盖上,拿起一旁的茶壶为宫远徵斟了一杯茶。
看着杯中散发的热气,宫远徵不禁屏住了呼吸,慕容晓像是有察觉,她轻笑道:“菊花茶疏风散热、醒脑明目。”
菊花茶,宫远徵看向茶杯,几丝花瓣在杯中旋转轻舞,忽然又想到自己每日服用百草萃,就算有毒又有何妨?
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清新微苦,加了石斛。
“茶,还是慢慢品才好。”慕容晓说。
“你到底怕什么?”需要制毒自保。
“怕别人,怕自己。”
“哦?”宫远徵摆弄着天仙子的根茎残余,提起些兴趣。
“怕别人怀疑我而杀了我,怕自己忍不住杀了别人。”
入夜,屋外暴雨骤降,寒意从未关的窗倾袭而来,上官浅在水衣外套了件衣服,她拿下支窗户的叉竿,刚想把窗户关上,一只手就打断了她的动作。
那只手托住窗户,随后往上一抬整个身子钻进了屋里。
湿透的夜行衣紧紧贴覆在那人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一头乌发高高挽起,只插了一根银簪。
“天地玄黄。”上官浅开口。
“魑魅魍魉。”
上官浅听了这不出所料的回答,将窗户关严,“无锋又送来新的人,是有新的任务吗?”
“你一个魅,无权知道我的任务。”
上官浅一改往日的温柔,眼中生出几分狠厉,上下打量着她,与昨夜初见之时神态截然不同,除了那双眼睛。
“你…”上官浅伸手在慕容晓的面前晃荡,慕容晓似乎不耐烦地抓住她的手,“我看不见的。”
“一个瞎子…”
“我是魉。”
短短三个字,噎得上官浅说不出话来,她拂袖坐下,倒了一杯水推到桌子对面。她仔细观察着,慕容晓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觉异常灵敏,一下就拿起了水杯。
宫门之中暗哨岗卫分布众多,这慕容晓不能视物却能避开暗哨、精准地找到她的屋子,真是不容小觑,上官浅心里阵阵发寒,魉她不是没有见过,可有这般实力的魉却是头一次见。
那杯水毫无热气,慕容晓全身湿冷,但还是浅啄了一口,“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无锋任务,不分高低,我没有必要帮你。”
“那我就杀了你。”慕容晓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冷漠的样子让人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恐惧。
徵宫里,宫远徵辗转反侧,他回想起白日里慕容晓说的话。
“怕别人怀疑我而杀了我,怕自己忍不住杀了别人。”
“什么意思?”
“我是慕容晓,却有人怀疑我的身份,也有人想要我的命,动起手来必是一败一胜,一死一生,所以我需要自保。”
宫远徵有些震惊,但也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平静,假意安慰道:“你怎会如此想,徵宫里很安全。”
“真的吗?远徵。”
慕容晓的一双眼睛精准地对上宫远徵的双瞳,有一瞬间宫远徵差点以为她可以看见,可在她的眼底没有任何神色、光彩。
对于慕容晓的身份,他不是没有怀疑,她藏身的暗室并不难以发现,而且微山之主唯一的女儿消失不见,无锋不可能不探查到底,还有她那些惹人怀疑的话语,都充分证明了她的身份并不简单,只是现在她并无破绽,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宫远徵并不能拿她怎么样。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
他心里烦躁,外面又下着雨,更是难以入眠,索性就穿好衣裳准备去医馆研究药理。
刚出门就遇到提着篮子行路匆匆的侍女,宫远徵叫住她。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慕容姑娘正在沐浴,我准备了新鲜的花瓣正要送去。”
宫远徵注意到侍女篮子里的绯色花瓣,“给我吧。”
他接过篮子,抓了一把花瓣送到鼻下细闻,绯红玫瑰,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他看向西面亮着灯的屋子,嘴角弯出一道邪魅的笑容。
推开房门,氤氲之气瞬间扑面而来,湿热的空气也将他的身体包围。
屏风后的浴桶中,慕容晓墨发披肩背对着门口,一只手轻轻地挽起水流,擦拭着肩膀。
“不需要添水,谢谢。”听见有人进来她柔声道。
她说完,来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越过屏风走到浴桶前,她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忽然,浴桶中洋洋洒洒散下一些零落的东西,她伸手一摸,质感细腻,香味浓郁。
她惊讶:“花瓣?多谢。”
“是夹竹桃。”
宫远徵鬼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瞬间鸡皮疙瘩遍满慕容晓全身,她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浴桶中,惊起几道水花。
“你!你出去!”
一双圆溜溜却又空洞的眼里闪着泪光,声音颤抖又紧张,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宫远徵不为所动,“怎么?我特意冒雨采的夹竹桃,又香又毒,你不喜欢吗?”
“你出去!”慕容晓咬着嘴唇,语气也变得尖锐,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身旁那人啧了一声,就传来远去的脚步声,而后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慕容晓舒了一口气,她也并未在浴桶中停留,正如宫远徵所言夹竹桃花瓣是有毒的,在热水中恐怕毒性挥发地更快。她起身,身上的水珠顺着身体的曲线落回水中,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