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之夜,世界黑沉沉的,月亮和星星仿佛也被风凄厉的哀嚎吓退,躲藏在云层之后,这是个适合恐怖故事的夜晚。
正因如此,不知某处的房门被打开时金属合页吱呀的声音才越发令人毛骨悚然,一瞬间,伊莱莎的手臂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伊莱莎不敢贸贸然与女巫正面对上,她左右张望了一下,一闪身进了杂物间,拉开靠近门口的柜子猫腰躲进去,透过两扇柜门间的缝隙,她可以瞧见外面的景象。
沉重的,像是拖拽着某种重物的声音逐渐靠近,最终停留在杂物间隔壁的厨房。
“饿呀……”哀求的男孩的声音
“快去做吃的给我!”不满的男人的声音
“哎,我马上就做……”柔顺的女人的声音
三个人?可为什么刚才她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伊莱莎在心底暗自思忖,女巫的存在形式或许和她想的不一样。
咔擦咔擦地剁骨头的声音,刀具黏在血肉和筋膜之间的声音,回响在厨房里。
不久,伊莱莎听到火轰地烧起来,肉块哗地落在水里,水逐渐沸腾,“女巫”拿出厨具,乒乒乓乓地做起菜。
“好香……”沉醉的男孩的声音
“让我先吃!”强调权威的男人的声音
“好好,亲爱的,都听你的……”温柔的女人的声音
“女巫”满足地开始进食,重复单调的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充斥整个厨房。
伊莱莎闻到弥散开的肉和香料的气味,她的胃抽搐着绞紧,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幸好,在女巫响亮的咬骨头的嘎巴嘎巴的声音背景下,她的干呕声一点儿也不明显。
“女巫”风卷残云般吃过夜宵,准备离开,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伊莱莎暗暗松一口气。
“是不是有新鲜的肉的味道?”迟疑的男孩的声音
“让我们仔细瞧瞧,要是再能逮到几只“老鼠”……”兴奋的男人的声音
“要是再逮到几只“老鼠”,我就能给你们做上一桌美味佳肴!”激动的女人的声音
脚步声去而复返,“女巫”一个一个打开柜子,踢倒遮挡物,四处搜查。渐渐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伊莱莎躲藏的柜子前。
透过柜子的缝隙看到的“女巫”巨大的身躯,与正常人没有丝毫关系。
“女巫”的整个身躯都被黑袍包裹着,但黑袍透出的轮廓格外古怪,如果女巫只是单纯的肥胖,腰部应该是一圈一圈堆积的肥肉的轮廓,但伊莱莎实际上看到了男人的五官轮廓,从他口中溢出的口水渐渐浸湿黑袍。
“女巫”或许是三个人拼合在一起的怪物。
伊莱莎还注意到其中那个男孩的声音与韩塞尔一摸一样,这让她心底升起一个令人作呕的猜想。
“女巫”似乎意识到“老鼠”所在,她戴着兜帽的头逐渐凑近柜子的缝隙,最后与伊莱莎对视,它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女巫”咧开嘴笑,对她露出猩红的牙龈和东倒西歪的蜡黄牙齿。
伊莱莎握紧揣在胸口的厨刀,尽管不清楚这是否有用,但她不想坐以待毙。
但漫长的等待之后,一切都没有发生,拖着沉重的身躯,“女巫”慢慢地向外走,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房门再次吱呀地响了一声,砰地被关上了。
“女巫”不能伤害我吗?
伊莱莎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她没有去回到阁楼上,而是到二楼书房拿一盏烛台,点燃蜡烛,带着这醒目的光源,伊莱莎向“女巫”的房间走去。
“女巫”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像是火车驶过时的轰鸣,震得伊莱莎耳朵嗡嗡作响。睡觉时“女巫”也套着宽大的黑袍,黑色兜帽遮住大半张脸。
伊莱莎出手轻巧地掀掉“女巫”的兜帽,底下是一张男人的脸,长得和格蕾特有五分相似。
为了看的更仔细些,伊莱莎把光源凑近“女巫”的头,面对这刺目的光线,“女巫”重重地一咂嘴,睁开眼睛。
“送上门的小老鼠……”男人惊喜地咧开嘴。
“可惜呀,这么小小一只,也没多少肉。亲爱的,不如我来做个肉丸吧……”女人遗憾的声音从胸口传来。
“妈妈,我不喜欢吃这个……”男孩抱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伊莱莎不为所动,正如她所想,“女巫”虽然一直言语恐吓,但面对近在咫尺的伊莱莎却什么都没做。
伊莱莎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进一步扯下女巫的黑色长袍,底下是三具□□着相互交缠的身体,三人的手臂缠络在一起,女人的身躯反折着裹住男孩的上半身,男人的大腿绞住其他两人的胸口……每个人都皮肤惨白,瘦得脱相,骨头的轮廓支棱着凸出皮肤,唯有从看到伊莱莎以后暴突的猩红眼球中才看得出点活人的生气。
尽管三人都瘦得可怜,但依旧能分辨出他们的相貌,男孩是韩塞尔的模样,那对夫妻则多多少少与韩塞尔和格蕾特有些相似,恐怕正是两兄妹的父母。
这就是“女巫”的真容。
不是劫掠的盗匪
不是游荡的野兽
是格蕾特的父母和韩塞尔
梦脱胎于现实,梦境中必然有着现实的成分,封锁的暴风雪,匮乏的食物,吃人的女巫,格格不入的陈旧铁锅,孩子的手指,过于真实的尸体和断肢,所有的一切都串联在一起,伊莱莎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为了度过严冬
格蕾特被家人吃掉了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这甚至称不上是一种罪过。
她是现实中的糖果屋,帮助一家人熬过严冬的食物。
这些事实滚过伊莱莎的大脑,带来刺骨的寒冷,她想要哭泣,但她的眼睛干涩得流不出泪,也像是被冻住一样。
这个世界
她无法理解的残酷、荒诞、疯狂的世界
此时此刻
她却要凭着一颗和平时代诞生的心去行动,去干涉吗?
韩塞尔想要醒来吗?
伊莱莎质问着自己
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