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里?我扭头看,四周都是树林,见不到楼房或是街道,像是出城了。
“郊区的南湖——我最喜欢的地方。再往南边就是火车站了。”他张开胳膊,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你经常来这吗?”我跟着他穿过树林,树林很深,我们步行了一段时间后,一片巨大的湖水映入眼内,“还挺清静。”
“也不是经常,偶尔会来。”他带我向湖边走去。湖边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平整的切面像是天然的榻榻米,周裕快步坐到上面。
“这是我的冥想石。”他拍了拍旁边,“请坐,感受一下。”
“冥想石?”我憋不住笑了,“看不出来你这么深沉。”
我盘腿坐到他旁边。湖边的风很舒服,目及之处看不到一个路人,视野开阔、神清气爽,只有阳光里的湖水、草地和树林,还有一直叫不上名字的白色水鸟在我的视线里飞快掠过水面,它的尾羽沾着一抹奇异的红色。四周很安静,平日里从未注意的声音被放大许多,我甚至可以听见风声、湖水声,身后树叶沙沙的摇晃,隐约捕捉到很远很远的火车鸣笛声——又远又近,像飘在空中。
周裕直接在石头躺着了,双手枕在后脑勺下面。
我也学他的样子,不由自主闭起眼睛,一瞬间眼前是跳动的橙黄色光影,忽明忽暗,感到四肢和脸颊都很暖和。
“的确很安心。”
“当然,自从我有次偶然发现这个地方之后,每次心情不好都会过来躺一会。”因为闭着眼睛,我只能听他的声音。
“周少爷还有烦心事啊?”
“那肯定。”
许久都没有听到他说话。我睁开一只眼偷瞄他,他的胸膛正随着呼吸一上一下。
“按道理,我确实是没有什么烦恼。不过我也没别人想的那么无忧无虑。”
我想到学堂里的女孩子们对他的形容,光鲜亮丽。其实都很客观,没有偏差。
“你知道一种感觉吗——活的没有目标,浑浑噩噩,好像你内心总有一个声音说,你得为着什么活下去,可是找不到。每天都在无所事事,千篇一律,而且家里人也待我宽容的叫我泄气,他们向来不让我操心任何问题,即使做错事了也无人追责,每天爹爹生怕我吃不好玩不快活,除此以外,对于我的功课、前程,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也不苛责,但就是——这让我很别扭,好似我不存在一样。”周裕长叹了口气,像个愁苦的诗人。
“若是告诉别人也必然是无病呻吟,所以我从来不好意思说。”
我歪过脑袋:“看不出来,周少爷,你的脑袋里天天在琢磨什么?”
“不准笑话我。”他伸个懒腰,自嘲地笑,“开玩笑了,没事,我都嫌自己作秀。”
“没笑话你。”我说,“只是没想到你还会有这种想法——但确实,别人也没有权利批判,比如当他们卖命辛苦养活全家的时候,你在南湖的石头上躺着烦恼一天。”
周裕:“听出来了,你在讽刺我。”
听他的语气悻悻的,但是并不气恼。我闭眼偷笑。
这时候,鼻翼间猛然充斥一种熟悉的气味,顷刻间强烈。我意识到是他身上的那种香气与草药的混合味道,他的讲话声也从半米开外一下子凑近到耳朵边,呼吸出的热气挠的我耳廓痒丝丝的:“你好奇怪啊,都不问我为什么只把这件事告诉你一个人。”
我睁开眼,周裕的面容倏然出现在我一尺以外。头顶的太阳光线在他好看的脸上映出大小不一的阴影,他深邃的眼睛一动不动,非常严肃的问我。我仿佛在他的瞳孔里可以看见我自己。
我飞快坐起来:“周裕,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凑这么近。”
真是,认识他才两天,都被他吓了多少回了。
“不好意思啊,我习惯了,我和别人相处都有些自来熟,而且我……我感觉我见到你就很亲切,好像做了很久的朋友似的,有时候和你说话就没想那么多。”周裕带着歉意地说,两只长长的胳膊撑在身后。
他又说:“你既然不好奇为什么只和你说那些牢骚话,无妨,你不问我我也要说。因为我觉得我们俩有些地方挺像的,因为我和你待着不累,没来由的放松,而且我也知道你不会嘲笑我。”
其实我懂他。但没想到他竟从一开始就相信我。
我便和他说:“你的那番话,我是明白的。”
然后我想了想:“我们可能是挺像,但是本质不一样。你家里人是惯你、爱你,我才不是呢。但我有个朋友和我说,不要自己把自己看轻了,有些道理要放到现实才会知道对不对,就像你,我知道绝对不会像你所认为的那样毫无意义。”
程北钧说那些话的模样在我的脑海里印象极其深刻。说实话,之前很少有人会那样真实又不厌其烦地,去和我分享自己的内心想法,即使他打心底厌烦我的身份,甚至与我还算陌生,即使自己都没有罗列好观点,却依然毛毛躁躁地说服我,为了说服我、让我拥有从未有过的莫名的心安。
周裕或许是被我一本正经的回答糊弄住了,他没有回答,很严肃地对我微笑——严肃和笑容出现在同一个表情里,又是周裕,就是一件很诙谐的事情。
我重新坐了回去:“话说,好久好久太阳都没有这么强了。”
他很自然地把手伸到我额前:“我给你挡着,就不刺眼了。”
我愣住了。这样幼稚而贴心的举动,连哥哥都未曾对我做过。可周裕,连面色都不曾改变一丝一毫。
他一靠近,衣袖里的气味就越发浓烈,游进我的鼻翼。我没动脑子,嘴巴一快:“你身上好香。”
“香?怎么会呢?”他扒拉自己的衬衫领口,低下脑袋嗅,“今天没有喷香水啊。”
“不是不是,也不是香。”我纠正自己的措辞,“嗯……有点草药和香气的我那种味道,很好闻。”
“噢,这样。”周裕挠挠鼻子,“我吃药吃多了罢了。”
“什么?你生病了?”
周裕和我说,原来他小时候有羊角风,那时候很严重、时常发病,一直吃药慢慢调理,长大了才好了很多。
“好多年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