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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1 / 2)

意外发生的那一年是公元2012年,传说中的玛雅人预测的世界末日年,可我还没等到12月21日到来,就莫名其妙地晕倒在学校食堂里。记忆中最后看到的是尚大可吓得惨白的脸和晃来晃去的输液袋,然后我被“哐当”一下推进救护车,车门被“哗啦”一声拉上,再然后救护车拉着昏迷的我“喂儿哇喂儿哇”地高歌着奔向医院了。

后来我想,那天我应该是食物中毒了,食堂的豆角总是半生不熟的,再不就是吃到了玻璃碴、铁丝球什么的造成急性胃出血,否则强壮如我,怎么会说晕就晕?我承认,那顿饭是吃得急了些,赶着投胎似地往嘴里填,生怕一停下来,就有什么要失控了。可细想想也不能全怪我,如果尚大可不选在午饭时间跟我说分手的事儿,我怎么会那么激动?我本想从容地吃完餐盘里的一荤两素二两饭,再淡定地抹抹嘴跟他说拜拜,没想到结果稍有偏差,吃到只剩菜汤的环节,肚子突然一阵绞痛,我甚至没来得及运足气娇呼一声,就侧着栽倒在食堂油腻腻的地上,接下来尚大可还算有良心地打了120,目送“喂儿哇”把我拉走。话说回来,尚大可会甩了我这件事,我也不是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的,我在医学院属于紧踩着挂科高压线、时刻面临被留级和被劝退危险的学生,只等混到毕业再混进我爸的医院接着在药房混一辈子清闲日子。尚大可却不同,他以全省理科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医科大,本科时连年第一,在国内一线专业期刊上发表过论文,大四时保送本校读研,研二下半学期就作为交换生到国外一所著名医科大学留学……他的丰功伟业,我的脑容量根本不足以一次性阐明,简而言之,尚大可是个潜力无限的高材生,指日可待的学科带头人;而我,虞念,就是个在家长威逼利诱之下勉强蹭进医学领域的笑话,未来的业界炮灰。揪着研究生录取尾巴顺利躲过就业压力的药学专业研一新生虞念是怎么勾搭上心血管外科专业博士研究生尚大可的,这个问题一度成为学校各年级的热议话题,也长期困扰着本当事人,直到听到尚大可下达分手令的那一刻,我才觉得一切恢复正常了,谜团不攻自破了,尚大可的灵魂归位了,世界终于大同了。为了庆祝并纪念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我史无前例地晕倒一把,也不算太隆重、太不经世事对吧?

被甩在意料之中,真正让我屎尿未及的那个意外是,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监控仪、呼吸机一类的医疗器械,也没被输液管、各种仪器线四平八稳地固定在病床上,床边更没有殷殷关切的目光和得知病人苏醒后赶来查看的医生护士,事实上,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相信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梦游,眼前看到的衣衫褴褛、一脸苦大仇深的人们都在跟我一起缓慢地向着同一个方向移动,我被一条散发着霉味已经看不出本色的被子和一块木板夹在中间,那木板下好像还安着不太规整的木轮子,它们每咯吱一声,我就上下微幅震动一次,如果姑且称这个东西为手推车,那么我就像搁在车板上的猪肉半儿,不知道要被拉去谁家,能换几个钱。

这一群人,确切地说,是一支队伍,呜呜泱泱足有二三百号人,其中年轻人并不多,大多是老弱病残,坐公交可以优先享受绿色座位的人群,奇怪的是,男人们都露着半个脑袋秃瓢,背后甩着一根长辫子,女人们或梳辫或绾髻,所穿的衣服鞋子都不是平日里常见的,和古装戏里的花里胡哨也大相径庭。在医学院打酱油的日子里,我把别的同学用来背课本、写论文、考资格证的时间都奉献给了电视剧和小说,因此我从来不承认我是个没情趣的理科生,我知道的风花雪月一定不比那些文科出身的妹纸们少,言情小说中惯用的段子我也是知道的,但小说是小说,科学是科学,小说里的情景怎么可能在我身上重现?这不科学啊!

安全起见,我半睁开眼睛,十分矜持地哼哼了一声,没人理我,提一个八度,再哼哼,还是没人理,反复尝试了几次,我意识到在这样一支车轱辘吱嘎作响、时不时有大人叹气孩子哭的庞大队伍里,我那矫情的吭叽声有多么渺小,于是气运神贯,丹田一使劲——“咕噜噜噜”肚子里发出的一串声响竟然比我骄矜的□□嘹亮许多,成功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无数道期待中满含喜悦的目光投向我,只不过没有一张眼熟的面孔。

“大妞儿你可醒过来了!”

“大妞儿你没死啊!呜……”

“菩萨慈悲啊,让这孩子活过来了,菩萨慈悲菩萨慈悲……”

大妞?是,是我?敢情儿我是大妞?这群人都以为我死了?如果醒的不及时,是不是就被拉去荒山野岭刨个坑一铲子土给埋了?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跟我说着话,我却只能瞪着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个出土文物似的接受他们对我战胜死神的祝贺,有心问几句,却根本插不上话,心里不禁叫苦:看来那不科学的穿越事件还真就发生在我身上了,可穿越到古代之后不是该在一张精致的雕花床上优雅地睁开眼,旁边不该有边惊呼着“小姐醒了”边“一阵风似的刮出去”的丫鬟,接着不该是帅得想毁容的男主角或者痴心一片的男炮灰惊喜地跑到我床边来个熊抱什么的吗?为什么这一切都没出现?凭什么人家穿越之后不是长得美貌就是生得富贵,偏轮到我就躺在这么一辆破破烂烂的手推车上,身边尽是大爷大妈,还饿得肚子直咕噜啊?越想越委屈,反正一时闹不清状况,也闲来无事,干脆一翻身趴在车板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离我最近的一位大妈率先跟风抹起眼泪来,边哽咽着说:“大妞儿啊,别哭了,你再哭,玉婶儿也忍不住了……”话音刚落,四周啜泣声四起,又开始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我来——

这人说:“孩子啊,俺们都以为你撑不过今晚了,没想到你醒过来了,好几天没沾米水了,可不兴哭了,仔细哭病了。”

那人又说:“可不!听话,别让你爹娘走得不安生。”

……

最终还是玉婶儿做了总结陈词:“妞儿,别怕,往后就跟着婶儿过,有玉婶儿一口水,就短不了你的半口,等躲过这场灾荒,咱们再回去给你爹娘好好修座坟,还有你那苦命的弟弟……”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适逢藁城旱灾,这个时代的人们靠天吃饭,老天爷不赏脸,好几年不正经下一场雨,村里的庄稼都绝收了,种地为生的老百姓们只好自寻出路,年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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