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加鹰的合同时,他为上面的违约金皱眉,但前期培训免费;他偷偷模仿爷爷的签字,万一考核没过真的要赔钱,大不了被打一顿。
秦恒之对大人说自己参加的是老师推荐的免费暑假培训,奶奶开始挺担心是骗局;不久弟弟又住院了,爷爷奶奶跟着忙前忙后,反而“庆幸”他参加了培训,还夸他长大了不用大人操心。
最后是区可先知道“真相”,她有个朋友在加鹰大楼上班,在加乐网上看过视频,不知怎么知道他是区可的继子,告诉了她。
区可对他说放心,又问他有什么需要,家里会支持他的;秦恒之如果他说他要一把定制的左手吉他,区可会说服秦风买给他的,但他只说一切顺利。
秦恒之跟来星曜隐瞒了一些事,他和成规确实同一个方向回家,但真正实际的对话是某一个周日他们在临良的儿童医院碰见了:成规的弟弟妹妹也生病了。
秦恒之没见到他弟弟妹妹,但成规说他们很可爱,他希望他们健康地活着,爸爸妈妈很辛苦,他希望可以帮到他们。
或许大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秦风如果可以成为弟弟的好爸爸,那是不是对他缺失的童年的补偿?区可要照顾自己年幼体弱的孩子已经筋疲力尽了,她无暇顾及更多事情,爷爷奶奶也在尽力;他们尽力了,只是做不到完美。
在他们眼里秦恒之只是一个小孩,所以大人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所以事事不告诉他;家里有个更小的小孩,秦恒之又该长大了,要懂事,要学会照顾自己。
大人真矛盾。
在夏令营的经历很像当初他在合唱团的时光,每一天都充满欢乐和阳光,他再次确信歌声能给他带来幸福和快乐;弟弟的情况好了很多,有一次秦恒之去看他,给他唱摇篮曲,小小的人儿笑着睡了。区可告诉他,弟弟好久没有笑了。
病痛在折磨人,弟弟,秦风,区可,爷爷奶奶,还有秦恒之都是受害者。
秦恒之在想:成规刚成年算是大人吗?他还有两年也成年了,如果弟弟需要,他也可以承担属于哥哥的一部分责任吗?他希望自己可以。
秦恒之真的没有恨吗?可能更多是迷茫、无措和害怕堆积,让他看不清自己的心。
当那些负面情绪散去,世界变得清明:人总在无意识地犯错,无意识地伤害。他如果一桩一桩都记在心里,那只是在惩罚自己,他能不在意他人,为什么要“在意”自己的家人呢?他能“原谅”他人,也能原谅家人。
秦恒之不想让来星曜知道这些,或者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要知道这些过去。弱小的无助的秦恒之,消极的冷漠的秦恒之,甚至一瞬恶毒残酷的秦恒之,它们应该永远沉睡在过去,永远不为人知。
如果他不想说,来星曜不会探究到底,但不知道不代表她感受不到。
她以为秦恒之温和甚至于有点怂包的性格,是因为他在一个美满的、甜蜜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不应该吗?他真诚阳光,一定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欺骗和背叛;他有趣爱笑,成长过程中肯定充满安全感;他连脏话都听不得,肯定没见识过世间险恶……
秦恒之说起这些冰冷冷的,比加宁1月的寒风还要冻人,不像来星曜认识的他,秦恒之应该是阳光的、温暖的、像云一样洁白柔软。她好怕他会变成一块冰,“要不我抱抱你吧。”
她问了,但没等秦恒之回答要或不要,直接连着他的双手把他整个环抱住,希望她的温暖可以延续他的温暖。
这是秦恒之第一次被女生拥抱,那人还是来星曜。
冬天好像过去了,那些冰冷冷回忆消散,他脑子里冒出唯一一个想法:女孩子软软的。哪怕他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装校服。
这是个安慰的拥抱,不像男孩凡事都要比个高低,抱的时候不是你箍死我就是我箍死你,总得有一个是爸爸。
小来大大咧咧的,喜欢勾肩搭背,他们时常会有一些肢体接触,比如调整弹琴手指姿势,上课肩靠肩说小话,有时打闹还会互相推搡,这么正儿八经的拥抱是第一次。
虽然这几个月秦恒之又长高了一些,但来星曜还是轻而易举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她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短发蹭着他的脸和耳朵,绒绒的,痒痒的。
他抬起被禁锢一半的手,也像来星曜那样轻轻拍她的背,然后头轻轻靠着她的头。
“你想哭吗?”
秦恒之扯着嘴角想说怎么可能,结果鼻子一酸,像是带着哭腔嗯了一声。来星曜抬手摸摸他的头:“不哭不哭。”
秦恒之不想哭,他笑了。“这有啥好哭的。”他已经不会为自己的事哭了,他想说自己现在是铁石心肠,想想没有说。
来星曜像看穿了他一样,松开手,眯眯眼看他:“真冷漠”。
1月的加宁是深冬,秦恒之明明穿得很暖和,明明刚刚还觉得冬天过去了,忽然一下又觉得风好刺骨。
来星曜双手揣兜,继续沿着地上的界线走;秦恒之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看着她走好远,才大跨步追上他:“反正不能跟你比。”
这话什么意思?说来星曜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愁吃穿,要啥有啥,事事顺利没有苦恼呗?来星曜确认这个秦恒之比她之前认识的要冷漠,冷哼一声:“对啊,有钱人冷酷无情,没有那些世俗烦恼。”
秦恒之顿住了脚步:“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他什么意思?他只是心慌,想说点什么缓解,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来星曜没停下,抬头对着天说:“哎~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