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洋洋洒洒斜铺在床头,刺眼的光亮让秦纪阳皱了皱眉,紧接着是强烈的痛感,他费力地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他看到顾谨神色焦急的脸,她的眼睛很红,杏眼中有泪光闪烁。
她在为他流泪吗?
“秦纪阳。”
每一个字都故意念得很重,娇憨中带着几分小脾气。他记得高中时,顾谨每次生气就会这么喊他,她扬着下巴,气呼呼地看着他,像只发怒的小猫。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他了。
秦纪阳觉得胸口被一股暖意填满,身体里那种冰冷令他痛不欲生的绝望被轻而易举抚平。
他缓缓牵起唇角,动作拉扯到伤口,他“嘶”了一声,长时间没说话,嗓音沙哑:“我是在天堂吗?”
顾谨见他醒来的激动被这句话搅没,她按下床头的呼叫器,没好气道:“很可惜,你没死成。”
这些日子陪护,她已经养成时刻留意秦纪阳的习惯,眼见他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她心里嘀咕,刚那话是不是对病患来说太严厉了。
她纠结要不要安慰秦纪阳两句,这时医生护士推门进来,病房一下满了,她侧身准备出去。
右手被一个很轻的力道扯了下,顾谨低下头,秦纪阳指骨分明的手攥着她的指尖,这阵子他只靠输液维持身体消耗,手臂应该是没力气,抓了会儿就松开,然后又慢腾腾抬起胳膊,重新牵住她。
顾谨第一次见秦纪阳这么虚弱的样子,有些不可思议,她蜷起手指,秦纪阳的手握了个空。
他蹙起眉,抬眼,眼睛湿漉漉的,顾谨从里面看到了淡淡的委屈,她打量着秦纪阳苍白的脸,他生的好看,这副病美人的样子,让她有几分怜惜,说道:“医生给你检查身体,我先去外面。”
顾谨左手撑在床边,秦纪阳正好能够到她的手,他怕她走,用了些力,手背上淡蓝的脉络微微凸起。
“别走。”他唇微抿,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
顾谨想到秦纪阳的父母,她生来家庭幸福,以己度人,昏迷小一个月,若是她,醒来估摸要搂着父母不肯撒手。
叹了口气,她弯下腰,温声哄道:“我不走,就在门口,你能看到我。”
“真的?”秦纪阳声音很轻,却带着执拗。
顾谨点头:“说谎我是小狗。”
秦纪阳满意地笑了,牵扯到脸上的伤,表情有些扭曲。
顾谨抽出手,走到不碍事的地方,一转身就看到秦纪阳眼巴巴地望着她,她朝他笑了笑,松口气的同时心情又不免沉重。
秦纪阳没醒时,她盼着他醒,醒了后才发觉要考虑的事更多。
他们俩注定,纠缠不清。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看着在病床前忙碌的医生,又看向面上配合,眼睛和心思却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秦纪阳,有些烦躁地移开视线,自然也没看到在她转头后,秦纪阳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医生检查完离开,病房安静下来。
顾谨走到床边,对于秦纪阳苏醒时的喜悦已经随着时间冷却,现在看着他,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能拿生命当玩笑的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沉默由秦纪阳先打破,他靠在床上,精神头有些差,眉宇间是淡淡的倦意:“顾谨,你为什么会在医院?”
顾谨挑眉:“我不来,岂不是白费了你那通电话。”
秦纪阳摇头:“我没想到你会来。”
顾谨看着他平静的脸,找不出一丝破绽,但她已经不是少不经事的孩子了,现在想来,秦纪阳确实了解她,知道什么能拿捏住她,他出车祸前给她打电话,一旦被曝光,她这个和他最后联系的人,又是前任关系,必然会卷入舆论。
所以,哪怕她不愿,迫于外界形势,也要装装样子来医院守着他。
因为,一旦他死了,她只会更惨。
事已至此,她不想翻旧账,只是想不通,秦纪阳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为什么这么做?”
但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知晓答案,更猜到秦纪阳真正的目的。
秦纪阳看出顾谨在退缩,但他怎么可能给她机会。
他伸手牵住顾谨的手,她的手很软,也很温暖,像她的心一样,看似坚硬,其实不堪一击。
“顾谨,”他牵起唇角,眼神病态灼热,“我不怕死,但如果今后的人生没有你,我一定会疯掉。那样的生活,我宁可死了。”
顾谨被秦纪阳眼底的疯狂吓到,她觉得自己在不断下坠,耳旁仿佛响起嘶嘶的声音,蛰伏的毒蛇吐着信子,以胜利者的姿态朝她靠近。她想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任由它冰冷的鳞片擦过她的皮肤,用身体慢慢缠住她,将她拖入望不见底的深渊。
她不由瑟缩一下,手却被秦纪阳紧紧抓着。
他轻轻分开顾谨虚握的拳头,温柔有些缠绵意味的,把手指伸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顾谨止不住地颤抖,秦纪阳冰凉的体温透过皮肤钻进她的胸口,她想起梦里浑身是血的他,以及自己手上的鲜血。
她毫不怀疑,如果未来她和除他以外的男人在一起,秦纪阳会做出更恐怖的事。
到时,恐怕连她都无法幸免。
顾谨无力地闭上眼,轻声说道:“疯子。”
遇到了秦纪阳,真是她两辈子最大的不幸。
——
秦纪阳在ICU又观察了几天,病情稳定后转入普通病房。
顾谨见他精神头好些了,跟他说了他父母没时间来看他的事,她尽量美化了些,把电话里秦纪阳父亲冷漠刺耳的词汇换成令人舒服的词语。
秦纪阳听完神色淡淡的,不见失落,他打量了顾谨一眼,有些无奈地说:“看来只能你来照顾我这个麻烦了。”
他说话时眼睛一寸不离顾谨,身体没好的关系,看起来有些文弱,淡化了目光中的审视与揣摩。
顾谨懒得计较他话里的试探,从饮水机接了杯温水:“少动脑子有助于恢复。”
她走过去把纸杯